小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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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坐在石头上，看着夕阳要落下去。

忽然，地平线上出现了一个人影，等他走近一些，我认为那是一个小丑——他典型的服饰、滑稽的姿势以及夸张的妆容让我觉得我可以如此称呼他。

他慢慢走到我身边，我看到他的圆鼻子和红嘴唇，说实话，即便他什么都不做我已经感到有些好笑了。事实上，他的确很愉快，朝我滑稽地鞠了一躬，然后就靠着我坐了下来。

“先生您好！请问您愿意跟随我当小丑吗？”

“嗯，你说什么？”他突兀的问话让我很不舒服。

“哦先生，我无意冒犯。您或许不知道……哦，当个小丑也是个不错的选择……哦，您知道，只需要一个条件，您把您这身黑色的长袍脱掉，穿上我这样的外套就可以了……哦，我给你化个妆，再戴个假鼻子……嗯，然后您就可以任人发笑，随便做做愚蠢的动作就可以换取金子……您看看，对小丑来说，让别人发笑不是轻而易举吗，但金子却是实实在在的，这难道不是个好差事吗？”

“你说的似乎不错，但我不需要金子，更不想被人取笑。”

“哈哈，您不需要金子？这真是好奇怪！不过我一路走来，遇到的每个人都说他们不想被人取笑……唉，就没有人发现做小丑的好处吗？”

“哦？”

“每个人都不想被人取笑，但谁又能处处受人尊敬呢？我们谁没有被嘲笑过啊！……哦，与其费尽心机藏起自己的可笑之处，何不肆无忌惮地把它拿出来供人发笑？台上的小丑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台下的观众笑得不可开交……当你发现人是多么善于取笑别人，先生，您赚钱的日子就到来了哈哈！”

“原来小丑泰然自若接受嘲讽，承认自己的可笑。这么说来，小丑也是个应运而生的职业喽？”

“哦！哈哈哈，您真是太聪明了！哦……不过我也不完全同意，因为小丑也许并不认为自己可笑……哦，有时候我也在很认真地表演……哦，有时候我自己也会在台上发笑。”

“你笑什么，笑观众？”

他很夸张地摆手“不不不当然不是！”

“那是什么，你不知道吗？你不是小丑吗？你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发笑？”

“哦，对我是小丑……哦，有时候我也不知道自己在笑什么，也许观众的笑声让我也想笑，而我笑的时候观众就笑得更开心了……哦是的，我挺享受别人的取笑，哦是的。”

我越来越糊涂了，我已经很多年不再思考。眼前这个小丑在夕阳余晖中手舞足蹈的样子让我真的一点也笑不出来。

“那……小丑先生，你为什么要找我？”

“不不不，我没有找您。我一路走来，碰到每一个人都这样说，当然，没有人愿意跟随我做一个小丑。哦……或许他们还没有从自己的痛苦中走出来，所以没法站在台上，接纳别人的痛苦或者其他类似痛苦的东西吧！”

“呵呵，你，难道没有痛苦吗？”

“哦……当然有，每个人都有痛苦，这您是知晓的。只不过我的痛苦，它轻飘飘的，甚至帮我飞上了成功的殿堂呢！”说到这里，他竟然欢喜地蹦来蹦去。

“那你告诉我你的痛苦。”

“……” 他忽然呆立不动了。

“告诉我你的痛苦，好吗？”

“……” 他的眼神变得茫然。

“告诉我你的痛苦！”

“您不明白吗……我的痛苦，就是没有痛苦啊！”

我竟然有些害怕，我越来越觉得眼前这个傻乎乎的家伙深不可测，我试着感受了一下他的心跳，强健有力，不急不缓。

“好吧，小丑，很抱歉，我也不能与你同行。”

“为什么？我觉得您是一个与众不同的人，您与我交谈，您的思考和其他人都不同，甚至，您的长袍也和我一样巨大到夸张的程度。我想您肯定不会拒绝我的……您为什么会拒绝我呢！”他的声音像幽暗的夜幕一样逼近了我。

“因为取笑别人的取笑太可怕了，而这个世界又不能容忍一个没有痛苦的死神。”

我终于理了理袍子，拿起镰刀，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