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他回家,过阳历年。
街上照旧是灰扑扑暖烘烘喜洋洋的,一派生气。苹果,香蕉,瓜子,糖果,甘蔗,鲤鱼,花棉袄,桩桩件件成为生活的组件,琐碎而必需。人倾注耐心,从生活之河中趟过,水深水浅,自个儿觉知。
把包存放在超市里,去取钱。只一家邮政,钱已被取完,早该料到。他安慰,还可刷卡。于是去寻电动车店。
找到一家店,听老板讲述款式,价格,性能。这些都无谓,看顺眼即可。想她快点说完,她却不见停。只得打断,因我心有不安。未向家长汇报,总觉不对,还是小孩子脾性。于是给妈打电话,有熟悉而亲切的愤怒,恶狠狠地嚷,买那干啥,有钱花到值当处儿,屋里都有一个,再买那都是浪费,过完年我都要去照呼CC。白买哈。噼里啪啦,不容我反击就挂掉了电话。我还懵着,气都未喘匀。
我还是小时做错事的反应,赶忙向老板道歉,拉他出去。他问怎么了,我只愤怒,气得直捶他胳膊。气未消,妈又打了电话,还是老的说辞。我开始不耐烦。这种模式我最熟悉不过,是急切逃离却深切想念的。他们永远不会好好说话,我也少耐心。
返回超市,买了一提牛奶,他欲买鸡蛋,没有。取了包走。他执意买,在一家粮油面铺里看到有卖。他抱上一箱就要走,我拦下他,让老板新装。因听人家说事先装好的中间会有空的。看老板将鸡蛋一粒一粒放进去,我才放心。
坐三轮车,要15,磨到10元。一路轰轰烈烈奔家去。没走几米,爸打来电话,说已到十字路口,问我们在哪儿。我只无语,说过不用接的,还要来。在一中门口等他,远远地,即听到他的摩托车突突突地驶来,黑色雷锋帽下的脸色还好,我也就安心许多。商量后还是他骑摩托,我和他坐三轮车。
一路上只和师傅说些阳历年去我家吃饭的话,师傅应承,不了,还是回家吃,家里等着呢,替他高兴。
到村口,他不熟悉路,就指挥他直走,左拐,待看到红砖白灰才让他在路边停下。再次邀请他到家坐坐,他也不去,接了钱,慌里慌张地开车走,连喊他车门没关也没听到。
搬东西进院。院子里有鸡粪,可是回到家了。爸先到家,妈业已知他来,从灶灬里迎出来,笑盈盈地说,又买酒来,买那酒干啥。她还以为有酒,其实没有。我即回哪儿买酒了。她尴尬地改口,见回来都买恁多东西弄啥,来都行了。
我俩喝茶歇息,她和爸在灶灬做饭。到厨房一看,果然杀了鸡,于我家,这是待贵客了。不过我每次回来都杀鸡,那些鸡定然恨我,可是没办法,只能以少下蛋作为报复。
半小时后饭好。爸,我,他端菜,妈端饭。拉着家常,说着不再新鲜的话,爸给他倒了酒,他也不敢推辞,一口喝下去,脸就微红。他不怎么夹菜,妈就催促。讲到不再轻易给人夹菜,因一次给舅家的表哥夹菜时被怼了一顿。可是一个劲儿地给我夹,她希望我吃胖些,说那样好看。
饭后,妈要炸油条,面是前天晚上就已准备着了。她先烧火热油,待油热,喊爸和我帮忙。她抻面,爸拨锅,我烧火。我看灶台上有碗清水,问她干啥,她回,降温。爸笑笑,一方面是降温。另一方面呢?我问。敬神。敬哪路神?灶王爷?嗯。少废话。我就不敢多言语,知道这是规矩。因说炸油条乱说话,锅里的油会溅出来将乱说的人烫伤。
回家过年炸好照例是要给先人吃,妈让我装一筐放外面水井上。喊喊不?喊。喊你爷爷奶奶外爷外婆都来吃,争着吃。感慨日子好了,他们却不在了。
我给他拿了两根过去,他正坐在床上,胳膊支着头打瞌睡。脑袋一颠一颠的,瞌睡的可怜样。我悄声过去,想吓他一吓,他正好醒来,问他咋不睡床上,只说不好意思,这孩子。吃了两根油条,我说睡吧没事儿,他才肯拉开被子去睡。
五六点时灌液化气的人来了,妈叮嘱老爸注意气的重量和颜色,爸回,这还要看,我就知这是他第一次干这活儿。那人一脸诚恳样,说,气的质量都大差不差,就是看会不会办事,不会办事生意肯定不会好。这是实话。
晚饭后,我俩把足浴盆拿了出来,设定温度后,爸先试,水温还没升上来他就着急忙慌擦脚,一个劲儿说花恁多钱买个洗脚盆划不来。妈倒是很享受,觉得泡泡脚很舒服。随后我俩也泡了脚。
晚上和妈一起睡,我睡觉总不老实,时不时要翻身,刚躺下又要去厕所,我妈就被我折腾着,却还挨着我睡,怕我后背进风。听她说着东家长西家短,我偶尔回几句,觉得能这样平心静气毫无防备地说话真是好。是彻底的放松,又有暖烘烘的被窝,说着说着不知谁先停了下来,另一人亦不再言语,都睡去。一晚上也没有咳嗽。
大清早妈就去剜了灯笼草回来,一棵一棵择过,用水焯了,和鸡蛋一起包进饺子中去。那草叶子上有绒毛,我以为会扎嗓子,谁知并不,很好吃,有草的清气。妈吃到一个大饺子,指出是他包的,他有些不好意思。
十一点多,爸骑着他突突响的摩托车送我俩到三岔口坐车。路上并没叮嘱我什么,许是觉得有他在,有些事我也没向他汇报,怕他操心,他操心起来就睡不好觉。
过年还是要回家的。一次爸算了帐,说以后相处的日子有几天几天,说这话时他亦有几分伤感,我也心里不好受。家和万事兴。家和了,人在外奋斗才有动力,有底气。
回家过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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