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嗣源虽然对庄宗懒政怠政行为心怀不满,但事关社稷安危,诏令一下,他自然不敢怠慢,痛痛快快地接下圣旨。
然而,庄宗皇帝对义兄的猜忌却一如既往,如果不是形势所迫,万万不会命他前去平定叛乱。思来想去,宗庄决定将自己的侍卫亲军交予李嗣源统领,明则称补充他的兵力,助他一举平乱,暗则令侍卫亲军一路监督他的言行。
大敌当前,李嗣源欣然接受庄宗的安排,即日起挑选兵卒整装待发。
得知他又要出征,又有前番刘鄩征而不还的惨痛教训,王姝的心里也是七上八下,千叮咛万嘱咐:“将军一定要小心行事,尤其皇上的耳目就安插在你身边,谋定战略要三思而行,对待将士更要宽厚仁爱,千万不可落人口舌!我在府里等你平安归来!”说着,眼圈已经发红了。
看着她为自己担心,他的内心变得更加柔软,轻声哄着她:“姝儿不用担心,我李嗣源历经无数险战,十战九胜,邺都反叛的毛贼哪里会是我的对手!”
“我所忧之事是如今你已陷入两难境地,如失败而还,必会被圣上重罪处罚,如胜利而还,更会加重圣上对你的疑虑之心,此番平乱无论胜负,结局都不容乐观!”说到这里,她已有些哽咽了。
没想到眼前的娇妻竟对他的安危如此忧心,李嗣源这个膀阔腰圆的壮汉也有些动容了,他走上前,揽着她柔弱的肩膀,拿起她手中的绣帕,给她擦拭着眼泪。
“尚未出征,姝儿就已梨花带雨,我若是一年半载回不来,你岂不是寝食难安了!要不这样,姝儿与我一同出征,如何?”不知怎么地,他突然有了这个想法。
王姝止住了哭声,略一思索就应了下来,果断地说:“如此甚好,将军若不嫌弃我是负担、累赘,我愿意随军出征。”脸上的泪痕未干,她已转忧为喜。
李嗣源在心里暗暗发笑,心想:果真是女人心,六月天啊!变脸变得可真快!话说回来,姝儿若是不随军,自己长时间见不到她更受不了,随军随军,这是解决相思的最好办法。
安抚了王姝,李嗣源又召集了几位随他出征的将领,其中包括他的心腹安重诲和女婿石敬塘,安排了途中各项事宜和军中事务。
次日一早,李嗣源准时出现在校场拜将台,领取帅印、点兵点将、祭大旗、喝血酒,又发表了一通慷慨激昂的演说,将士们听得热血沸腾,一个个像打了鸡血似的,齐声呼喊:“保家卫国,平定叛乱,誓与大唐共存亡!”震天动地的呼声,穿过云层,响彻云霄。
看着将士们士气高涨,李嗣源非常满意,当即下令开拔部队,他的精锐部队和侍卫亲军浩浩荡荡地向邺都开赴。
王姝因怕给行军部队增添不必要的麻烦,本着一切从简的原则,只带了换洗衣物、生活用品等简单行囊,与翠玉、碧珠两个丫环,乘坐同一辆马车,混迹于大军之中,沿着行军路线前进着。一身披挂整齐的李嗣源骑着高头大马,在车驾旁亲自护行。
虽然是在上万人的军队之中,有他在近旁守护,王姝觉得心里非常踏实。
侍卫亲军统领郭从谦,素来仰慕崇拜郭崇韬将军,郭崇韬也与他颇为投缘,时常点拨、提携于他,郭从谦更是感念郭崇韬的恩惠。平日里二郭虽以叔侄相称,实则情同父子。
郭崇韬被陷害致死一事,令郭从谦耿耿于怀。他立下毒誓,此生必为恩公报仇血恨。
从此,他豪掷家财,暗中私自结交侍卫亲军的将领们,向他们陈说、哭诉郭崇韬的冤屈,众将领本就不满其遇害之事,在他的鼓动之下,纷纷为郭崇韬鸣不平。得到他们的支持,郭从谦一直在等待时机,酝酿复仇大计。
李存勖命侍卫亲军参与平叛,正中郭从谦的下怀。他喜不自禁,不由得感叹,皇天不负苦心人,终于等到了报仇的好时机。
于是他便暗中联合亲军将领,命各自心腹小校在军中大肆散布谣言:“听说皇帝已经下了密令,待平定邺都叛乱之后,我们这些侍卫亲军统统要被杀掉,一个都不留。”
一传十,十传百,很快,这个谣言在侍卫亲军队伍中广为传播,已经到了人尽皆知的地步,亲军士兵人人自危、个个惶恐。
由于这支队伍并非李嗣源直接统领,所以他并不知情,只一心一意地谋划平乱的计策。
不日,唐军抵达邺都城下。当晚,李嗣源犒劳三军,准备次日一早集结兵力攻打邺都。
然而,深夜,郭从谦终于开始了他的复仇行动。
他巧妙地利用了亲军的不满情绪,极具鼓动性地说:“将士们,明天李将军就要率领我们攻城了,以他的智谋与勇敢,此战必胜。然而平叛胜利了,就意味着我们的死期到了,大家还有什么心愿、遗言,赶快给家里写封信,不会写的找人代笔,我找李将军的部将将信件送到各位家中。”
他几句话说得本就不满的亲军更是愤愤不平,腹中的怒火越煽越旺,有几个胆大的嚷嚷着:“凭什么?天下哪有这样的道理?让我们冒死打仗,打完仗就杀人,这仗不能打!”
马上有人附和道:“就是就是,打仗胜要死,不如不打,这样是非不分的皇帝,我们凭什么为他卖命呀!?”
大家义愤填膺,纷纷抗议着,突然有人建议:“打是死,不打也是死,反正横竖都是死,不如我们也反了皇帝!”
此语一出,即刻获得所有亲军的赞同,有人喊道:“造反也得有领头羊。我看李将军为人忠厚,又会带兵打仗,不如让他带着大家造反吧!”
于是众亲军闯进李嗣源的营帐。李嗣源和王姝毫无准备,就被一拥而入的亲军劫持了。
王姝哪里见过这样的阵仗,刹那间花容失色。
李嗣源倒是镇静些,厉声喝道:“我不管你等究竟要做什么,先把夫人放了,有我这个大将军、中书令在手里,还怕不能满足你们的要求吗?”
众亲军也怕彻底惹恼了他,就先把王姝给放了。
一个带头的名叫陈明的亲兵说:“邺都军辛辛苦苦戍边数年,本该轮换回家休假,皇上不但不加优待,反而视之为叛军。现在消息传来,皇上让我们与邺都军队厮杀,却要在平叛结束之后,把侍卫亲军也全部杀死。我等本无叛心,皇上却让我们求生不得,逼得大家不得不起来反抗。我们已经商议好,与城中的叛军联合起来,一起击退皇上派来的各路诏讨部队,恭请李将军登基当皇帝!”
此语一出,听闻竟是要他带领他们反叛朝廷,李嗣源惊得倒吸一口凉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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