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于12年3月,那时还是个初中生
<一>墓
“砰”
一发子弹穿过大气的重重阻隔轻而易举地在某个倒霉的士兵胸前绽放华丽的死亡。
“咔嚓”
一张照片定格他的死亡瞬间,黑色的胶卷带着些许不甘落在我的手里。
我叫墓,从前是个记者,现在是个战地记者。我以前的工作是替名为百姓的生物揭开一种叫做政府的庞然大物极力掩藏的伤疤。不过现在,我的工作是替征服者拍下他们象征荣耀的罪证。
被征服者的理想总是世界和平没有战争,结果征服者的两个导弹就平了象征和平的大使馆。这就像是一个傻×,在想一个傻×的问题,想了很久,想到电脑死机,而这样的呆子却并不少见,我曾经也想了很久,所幸的是,我最后想通了,没有必要和钱过不去。如你所见,飞过的每一发子弹,都是我账户上上窜的数字。
我把梦想卖了以后,活得很好。
<二>二狗
他总是那么沉默,或许是因为他狙击手的身份,如果他叽叽喳喳像个女人一样,才会让我觉得不正常。他不抽烟不喝酒甚至对女人也毫无兴趣,我很难想象在这样一个侵略者的团体,怎么会存在这么奇怪的个体。
不过在这样的环境下,也只有像我这样的编外人员和军部的高官还有工夫可以瞎想,其他人在愈演愈烈的战事中已经没有闲工夫来关注一个和自己毫无关系的陌生人。但他于我而言,却有着分外重要的地位,他的枪法很准,而我想要得到的钱,来自他枪口射出的子弹。我要更多的钱,而他需要更好地武器,一拍即合,因为利益我们结成同盟,没有友情。我用手中小小的私权为他谋取更好的武器,而他则用他那稳定的枪法为我带来更多的金钱。
结成同盟以后,我慢慢发现,他并不是像他外表一样那么冷酷,至少,当你问起他的名字时,他也会少见的涨红了脸,轻声说:“二狗。”
我曾经问过二狗,他的梦想是什么?他说他小时候最大的梦想就是在玩打气球的时候可以连续十次打中气球,这样就可以向老板拿那5块钱的大奖,为此他付出了不计其数的努力,最后终于成功从老板那里拿到那块钱的票子时才发现自己早已经付出了数倍于5元的票子。后来他就想做一个枪法很准的好军人保卫祖国回报社会,现在枪法很准的军人的梦想已经实现,当个好人保卫祖国已经成为一个笑话,在血淋淋的现实面前,他的梦想只能低头认错。
后来我们成了很要好的朋友,开始我很难想象我们这样只有利益合作的人为何会产生友情,现在我渐渐明白了,我们都是卖了自己梦想的人,只是他不像我想得那么开罢了。
<三>火焰
我一直觉得,人总是要为了点东西活着的,即便只是一个小小的信念,也能让人活下去。人生最悲惨的事情莫过于你坚持了很多年的信念在某一天轻易的就破碎了,而我正是那个悲剧之一。我活着的大半辈子里都是立志成为一个大记者,用自己手中的相机拍下人们看不到的阴暗面,把人民的幸福放飞在蔚蓝的天空下,记得那时,我用手中的相机拍下了一个官员腐败的证据,正当我洋洋得意的写下“对于官员,大家已经不再用腐败和清廉来形容了,只有得势和失宠。”我的Boss却告诉我,我被解雇了,没有多余的理由,只是因为我的行为牵连了太多太多的官员,动不得那些官员,只能动我了。
那一刻,我突然明白,对于一个普通人,如果你失宠了,绝不会有人来理会你。曾经那个意气风发的大记者,一次又一次低声下气的哀求,只为了在一个小小的报社混得一个足以谋生的职位,换来的却只是一次又一次的拒绝,直到那时,我才明白,如果得罪了一个利益相关的团体,就一定会走投无路,即便你的初衷是正义。然后,我那想要放飞的理想,被这现实的火焰烧得焦黑,再也飞不起来,我已经没有飞起来的勇气。所以,我卖掉自己的理想,来到这战场,是的,我宁可化身为这火焰,去灼烧别人的梦想。
这火焰,冷静而又透彻,只是过于现实。
<四>歼灭战
侵略者已经迫不及待要吃下整个战局的结果,那膨胀的野心已经不需要用虚伪的假面伪装,飞翔在天际的一颗颗子弹射向弱者胆怯的胸膛,很多时候,我的相机已经跟不上子弹的速度,二狗的狙击也渐渐失去了意义,这时候的战局,已经不需要狙击手一发发的威慑,只需机枪一梭梭的扫射,其实这时候的我,已经可以离开这个罪恶的军队,回到故乡用账户上的钱尽情挥霍我的下辈子,但我想看下去,我想知道最后的结局,或许这是我的职业习惯,我这样告诉自己。
眼前的小镇已经被血色包围,就在十分钟以前,丧心病狂的军部高层竟然下达了屠杀令,军队里,首先是一个士兵,然后才是一个人,即便还有良知。我无法相信在我眼前发生了什么,一个个士兵,一个个立志保家卫国的士兵扭曲了自己的梦想,向一个个手无寸铁的孩子,老人,女人挥下屠刀,他们甚至不需要机枪的扫射,只需要机械的挥动手上的刺刀!我只能看着一切的发生,我再一次对自己手上的相机发生了怀疑,我只能做一个软弱的旁观者,在一旁静静一场歼灭战,一场人类泯灭自己良知的战争。
二狗无力地垂下自己手中的狙击枪,他没有射出里面的弹药,这时候的他已经失去了地位,没有需要狙击的对象,没有需要掩护的战友,对手只不过是一群没有反抗能力的普通人,甚至连壮实点的成年人都很少见,眼前的血色吞噬了他握紧手中的枪的勇气,他只能和我一样,作为一旁观者,看战友歼灭战,一场把原本飞翔在天空的梦想,原本保家卫国的美梦打下天空,践踏在大地上的歼灭战。
然后,歼灭战结束了。以一方的全灭的告终落幕,军营里的我彻夜未眠,我不知道我在这场歼灭战里扮演了怎样的角色,但我不想看到这样的惨剧在我眼前发生,我恨这军队,我恨这屠杀,我恨这场战争,但,我更恨自己,卖掉梦想的自己,我想了一晚上,做了一个决定。
<五>分裂
突然发现一件很可笑的事情,我一直以为自己早就已经把自己仅有梦想卖的一干二净,却没有想到在自己的内心深处竟还藏着这样一个微小的正义,真是可笑。更加可笑的是,我想把这想法付诸于行动,我告诉了二狗,我不想再一直看下去,我想做点什么,我想要改变些什么,我以为他会用军人的职责来告诉我不行,没想到他低头想了很久,最后却答应和我一起去改变些什么。我没有问他为什么帮我,在那一刻,我意识到,他身为一个军人的自尊,已经被践踏了,这样的被腐朽的职责,他又有什么必要去守护。
出乎我的意料,和我一样的心思的人居然在这军队中并不少见,那场歼灭战践踏了太多太多人的梦想,我愕然发觉,我以前一直鄙视的军队,竟然存在这么多怀着梦想的军人,真正的军人。即便他们明知侵略的本身是一个错误,但军人的职责却迫使他们加入这庞大的队伍,而此刻的反叛,只是为了捍卫他们作为军人最后一丝的尊严,他们是军人,是为祖国抛头颅洒热血的汉子,不是残害没有抵抗力的百姓的人渣!
然后,军队分裂了,心里还有身为军人自尊的汉子都离开了那个营地,剩下的,有军部高层,还有那些卖掉自尊的军人。我们作为被侵略者最后的屏障,抵挡那来自故国的军队,来自故国的骨肉,只为让自己的那一丝尊严,不被玷污,而我,也在其中,作为一个记者。
<六>最后的战役
机枪扫射声中我们寻找遮蔽的战壕,我想这会是最后一场战役,我们已经走到最后,上阵的已经都是伤员,物资也越来越少,我们已经快要走到最后一步。弱者答应给我们一次最后的支援,让我们坚守在这个阵地,少则二日,多则十日,一定会给我们支援,今天已经是第九天,我们已经在这个小小的阵地坚守了整整九天,我们的身心早已疲惫到一个极点,我们甚至没有力气脱下身上那件染血布满弹孔的军外套,连一个简简单单的祷告手都举不好,然后就是一个寂静的黑夜,我们在硝烟中安然入睡,这是作为曾经的骨肉给予的最大恩赐。
早在第九天的晚上,部队就已经决定让一部分人弃守阵地,可究竟又有谁会愿意再做个逃兵,即便是在现实中还是在梦想那最后的路途,誰都不会再想再做个逃兵。二狗,你坚持要我也离去,可我又怎么能放弃,即便我只是个记者。明明说好晚上趁夜色离去,可第十天的早晨,清点人数的时候,人数却一个也没有差,没有一个人想逃,没有一个人想要再一次践踏自己的尊严,那一刻,一群大老爷们泪流满面。
“砰”
一发子弹穿过大气的重重阻隔轻而易举地在某个倒霉的士兵胸前绽放华丽的死亡。
“咔嚓”
一张照片定格他的死亡瞬间,我紧握手中所剩无几的胶卷。
我终于可以像以前那样追求自己的梦想,我也在战斗,我要把这丑恶的一幕拍下来,让所有的人都看见,我的战斗不是一个人!
一次又一次,我们的弹药已经快要告罄,我们的肉体也几乎快要承载不住这灵魂的重量,我们已经到达了所谓的极限。又是一波敌人的进攻被我们打退,然后是很长一段时间的沉寂,我知道,只是敌人发动总攻前的平静。所剩无几的战友像死狗一样躺在地上喘着粗气,我苦笑着看这四周,我们,已经没有几个人还可以战斗了。所谓的支援,有何时会兑现呢?我们只是弃卒吧,毕竟我们没有理由被他们相信。
“啊!!!”我们发出似野兽一般的吼叫,即便是平素冷静的二狗,紧握枪托的手也开始微微颤抖,我眼睁睁看着一个个战友在我面前死去,入目之处,满是血色,终于我们只剩下寥寥几人,我把照相机揣在怀中,用我的胸膛挡住这相机。
“轰隆”一发炮弹轰击在我身旁不远的大地我被什么东西扑倒在地上,是二狗。血混合着汗打在我的脸上,一块弹片插在他的身上,他喘着粗气,用颤抖的语音,告诉我,他没有给他娘丢脸,他是个好军人,他最后是为人民而死的,即便不是本国的人民,即便他的对手是本国的骨肉,他说他终于可以好好飞一次了,把他那微不足道的梦想狠狠在天际飞翔。说到后来已经语无伦次,他的声音越来越轻,我没有推开他的身躯,他的脸在抽搐就快没力气不准我再提家乡事。他慢慢的睡去,我的泪水,终于也在这战壕里绝了堤。我明白,这是失败者的飞翔,这是身为军人的自尊。
<七>让子弹飞
我拿起二狗怀里揣着的那把只有那把只有一发子弹的手枪,他以前告诉我这叫做光荣弹,最后一发子弹是留给自己的,宁死也不远被敌人俘虏。结果他为了救我没来得及用上,既然如此,那就让我来使用吧。
我看见身旁已经没有站着的战友了,我挺了挺身子,傲然站起来;我看见一发发向我射来的子弹,我想在对面会有和我以前一样的人在抓拍我的死亡的那一瞬间吧,我扯了扯嘴角,很勉强的笑了笑,这一次,可不能让你们得逞,就让这子弹再飞一会吧。
我按下手中的扳机。
“砰”
一发子弹穿过大气的重重阻隔在我的胸前绽放华丽的死亡。
让子弹再飞一会吧,请给我飞翔,在曾经残破的天空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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