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可以对我提任何要求。
原创: 青年A 一铁柱 今天
Vol.37
01
陈丹青说,“我接触最多的情况不是质疑、反抗、叫骂,而是——这是最让我难过的——所有人都认了。你现在随便到马路上拉一个人来,你见到这个人,就知道他认了,从很深处认了。”
从电影院走出来的那一刻我意识到,我们之所以喜欢电影和小说,是因为他们作为故事,于情于理都会有个结局,不管是好是坏,每件事情最终都有个交代。
这是生活中我们没有的东西。
生活没有结局,所以更多的时候我们只是等着,拖着。看看能不能走着走着,就把这个问题扔到窗外。
我们和父母闹矛盾,和恋人吵架冷战,但因为没有一个截止线逼着我们把事情最终解决,不解决也可以照样生活。所以我们就假装问题不存在,继续按照原样生活。
直到我们最后忘记了矛盾,或者那些问题溶解在我们的血液之中,刻入我们的性格,传给下一代。同样的故事再次上演的时候,我们才猛然意识到,其实那些事情根本没有被解决。
02
我以前喜欢看小说和电影,以为是因为在里面可以体会到百种千般完全不同的生活,在电影里在文字里我可以是任何人,过随便一种我想要的生活。
但我现在发现不是这样,我们之所以需要电影,不单单是因为我们要在里面找到我们没法去过的那种生活,而恰恰是因为电影里的那些就是我们的生活,所以我们才会感同身受才会忍不住热泪盈眶,他们遭遇的就是我们正为之烦恼的,《摔跤吧爸爸》、《寻梦环游记》、《神秘巨星》……
“我从没想过,真的会有人和我有一样的情感,我以为那是敏感、脆弱的我才能体会到的。”,这是《滚蛋吧,肿瘤君》的一条影评,我们都是这样,在故事里下意识寻找自己,等到真的发现除了我们自己,也有其他人与我们感同身受的时候,才觉得真的是要感谢生命,感谢造纸术,感谢录像机。
03
我最近在看的美剧叫《夜班医生》,讲述一群在急诊夜班工作的医生们的故事。
他们在值夜班的时候遇到五花八门的病人,有的上一秒刚刚被抢救完成,所有人都松一口气,下一秒各种指标就突然恶化,出现了并发症或之前没有被注意到的状况,有的人神志清楚,被女儿或是宿管以各种理由连哄带骗的带到医院来,希望给他们做检查,但他们坚称自己没有问题,不需要检查,在医生们束手无策的下一秒突然倒在地上不省人事,检查之后发现有各种各样的病症……
还有层出不穷的意料之外,女朋友坚持要救癌细胞扩散的男友不惜谎称自己拥有签字确认权,但事实上男友已经在三个月前签署了放弃治疗的同意书……很多。
除此之外还有医生们各自的生活,我所能见到的只是他们在医院的生活,但与此同时他们也在遭遇各自的难题与烦恼,男主作为一个退役军医,虽然医术高超但有严重的创伤后应激障碍,时不时会发作,常常为了救活病人而不考虑医院可能会卷入的官司与纠纷,还有很多其他性格鲜明的医生和医护人员。就像评论里说的,这才是真正的医学类电视剧,而不是仅仅拍两个人在医院的背景下谈恋爱。
我之所以喜欢这部剧是因为他们在里面真真切切的生活,他们遇到的那些问题就是我们在生活中会遇到的,并且我们和他们都不知道该怎么办,所以就干脆什么都不办。哪怕最后事情最后都有了一个结果,我们也觉得,那是生活的逻辑推倒出的结果,而不是剧本逻辑。
04
同时看这部剧和柴静的《看见》让我明白,越是战斗在前沿的人,医生,记者,战士,越是不自由。
每个人都有做梦的权利,但生活不是童话。
医生恪守职业道德和底线,身为医生的约束甚至让他们无法救助一个倒在医院门口的产妇,不是不想拯救生命,事实上他们时刻都在拯救生命。但在规则之外行医一旦出现意外,带来的后果不仅是医生本人,甚至可能是医院也无法承担的。
身为记者,就在真相的面前,却无法对真相做哪怕一句油然而生的评价,他们唯一的使命是把真相忠实的传递给观众,而不能掺杂自己的任何情感。
我们都以为医生应该倾尽所有去救死扶伤,这是他们的义务也是他们的责任,但没有抢救成功的时刻,医生内心的痛苦没有人可以替代。
我们都以为记者就是要刚正不阿要勇于揭露真相,但当记者面对让人沉默的事实却没有权利开口评论,甚至不能抬起手给采访对象——一个八岁的小男孩擦擦眼泪的时候,没人能明白他们心里的痛苦。
反倒相对在后方的人,作家,小说家,诗人,导演,编剧,他们可以一边口诛笔伐一边说:“学医救不了中国人”,然后在书稿里把世界骂得狗血淋头。但之所以他们可以如此肆无忌惮,放肆地把自己的愤怒和情怀公诸于世,是因为他们身前有第一类人在守护着。
有句话讲,如果你生活的容易,一定是因为有人帮你承受了那份不易。他们生活的也不容易,我明白,作为文字工作者的他们可能更加时刻觉得痛苦,悔恨,愤怒。
我当然尊重甚至更加尊敬他们,但对于站在面那些工作在第一线的人来说,他们连情绪都不允许有就要马上投入下一场战斗,一场大型车祸,一件新发生的热点事件,一场突如其来的战争。他们没有时间准备,这个世界不允许这些站在一线的人有时间调整情绪有时间去做心理准备。
就像电影《神秘巨星》里妈妈对女儿说,你可以对我提任何要求,但对生活不行。
05
生活不允许他们犹豫。医生的一个犹豫失去的可能就是一条生命,记者的一次动摇可能会让整个村子的人继续生活在黑暗之中,军人的一秒迟疑可能会让整条防线崩溃。
现实就是这样,我们甚至没有权利去问为什么,更别提怎么办。我们坐在家里,学校里,处于第二道防线的后面,在第二类人身后,拿着三手四手五六七八手的新闻报道和文学评论自以为是,自我麻痹。面对真相我们瑟瑟发抖,我们甚至拒绝去认清这个世界到底有多么残酷,因为那很大程度上与我们无关。
还好我们都知道那些站在前面的人是伟大的,尽管我们不能记住他们的名字,但至少他们的所为让他们的职业变成一个符号,这个符号对我们来说意味着坚守,坚守最后的咬牙切齿去与世界,与生活抗争。
他们是我们想要却没胆子成为的人。
06
“保持对不同论述的警惕,才能保持自己的独立性。探寻就是要不断相信、不断怀疑、不断幻灭、不断摧毁、不断重建,为的只是避免或成为偏见的附庸。或者说,煽动各种偏见的互殴,从而取得平衡,这是我所理解的‘探寻’。”
07
夜班医生里有一段是讲,一个毒贩装作毒品局的警察潜入医院,逼迫医生救活证人让他说出毒品的下落,在开枪打死影像师并打伤一位主治医师之后,特警冲进来制服了毒贩,特警队长要求医生必须保证被另一名医生打伤的毒贩能活下去,因为他是其他几起案子的重要证人。
女主盯着队长的眼睛说:“影像师需要活着,陶福(被打伤的医生)也需要活着,这间病房外其他无辜却受伤的患者都需要活着。救助他(毒贩)确实是我的义务,但他得等着,等到其他人做完检查,才能轮到他。”
就像柴静也说,她在跟踪新闻调查之前从没想过人面对现实会有如此强烈的情绪波动,她的同事说她有“塑料感”,跟现实隔着蒙蒙一层。
但这层膜很快就保不住了,人被硬生生直接摁在犬牙交错的生活上,切开皮肤,直入筋骨。
她以前说的是,“我只是一直在听而已,听我从没经历过的生活。”
现在她说的是,“她的目光一下一下打在我的身上,让我感到疼痛的亲切。”
08
等我们一头扎进生活,就会明白这些,希望到那个时候不管你和我身处第几类人,都不要忘记那些从我们心腹深处的石坝上,漫溢出来的东西。
生活不是童话,但每个人都有做梦的权利,祝你好运。
往期文字:
生活本身宏大至极。
那个丹麦女孩后来怎么样了。
夏日里被浸湿的死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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