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虎

作者: 朱才怪 | 来源:发表于2017-09-02 12:22 被阅读0次
    小虎

    前些年,村子里的人爱捣鼓土地,讲究个种啥,一年到头所有的念想都揉进泥里,关心庄稼,关心时令,那时的生活踏实又安详,心里温润又可爱。

    后来,不知谁把大城市传的神乎其神,引得村上人的眼睛里都是欲望,孩子考学往大城市走,打工往大城市走,找媳妇找到大城市的也觉得体面,反正乡土最不值得,走了便就走了。

    小虎就是其中的一员,走的时除了一床铺盖和一些干粮,其他的两袖清风。

    小虎和我拜的一个师傅,打得一套拳,因为他拉架子好看,当了师兄弟们的队长,每次练拳时起个头。我属于队伍中较小的,主要吃了个头的亏,但师傅心里暖,最看重小虎和我。小虎和我走的得也近,有啥话偷摸的只给我说,现在看来都是些屁大的事,但当时觉得这事得密着。

    后来,我去上了高中,学业紧的很,习武的事情就暂时放下了。师傅埋怨了我爸妈两句,说我被学习耽误了。小虎继续跟着师傅习武,后来他被师傅收为关门弟子,我知道后一方面为小虎高兴,一方面为自己难过的哭了。

    18岁那年,小虎说自己去大城市了,听说那里的人多而且有钱,自己凭本事肯定能挣不少。

    我劝他还是去上学,他说自己土惯了,受不了教书先生吟诗作对的折磨;师傅舌头里藏着话,一咬牙咽进了肚子,没舍得说。

    小虎到了城里,突然不知道自己能干什么,自己会干什么,那一腔热血最终成了自卑的筹码。在劳务市场的人群中混了大半年,出力气活挣白馒头才算养活了自己。虽然每天很累,但他总会抽出时间来打打拳,折腾一番还算痛快。后来他告诉我,那阵子真的很想师傅,他每次打拳时总会想起家里的那片树林,脸上虽然流着汗,可心里凉快。

    小虎成了水泥地上的蚂蚁,生活的苦像钝刀割肉,不停地折磨着他。他真的失落了,他看不见希望,一直苟活在这万象虚设的繁华当中,看灯红酒绿,看流光溢彩,看不出丝毫意思。他开始到桥洞下抢位置,和不同的流浪者一起入梦;他开始拉扯雇主的衣服,争取赖着脸被选中;他开始思考明天的晚饭,而不是未来。

    有时人的命运就是这么有意思,你不可能一直安然无恙,也不可能一直命运多舛,人生就像一个不断转动的沙漏,一半好运当头,一半飞来横祸,两不相扰,两不相让。

    虎子在城里的第二年,遇到了一个习武的老先生。两人一聊竟是洪拳一派,甚是惊喜。老先生年轻时落脚沛丰龙脉,得了洪拳的真传,打拳有穿山凿石之势,落步有入地生根之意,一招一式看的虎子心里馋的很。

    老先生带虎子来到一棵垂柳树下,柳条像蚕丝一样柔和,随着微风如波伏缓,忽见老先生起腿,一瞬间,柳条无恙,无一丝惊扰,风中起着微浪,再细看柳条如刀掠过,短了一截,断面齐整。小虎跪拜,老先生扶起。

    从此以后,小虎除了出苦力挣钱,就是来跟老先生学习功夫。小虎进步很快,老先生把小虎介绍进一家拳馆当了教练,小虎喜欢这份工作,挣得钱多而且心里踏实,他第一次感觉到“本事”可以换钱。偶尔,有人来拳馆切磋,小虎三拳两腿搞定,小虎的名声越来越大,拳馆的学生越来越多。

    小虎成了拳馆的顶梁柱,也成了其他拳馆的眼中钉。城市的光往往是刺眼的,比不了家里柔和的月亮。终于,小虎出事了,一群人,几把刀,见了血。医生说小虎的腿恐怕要瘸一辈子,警察说这件事和某一家拳馆有关。

    小虎躺在白色的病床上,他想起了师傅,想起了家里那片打拳的树林,眼里翻起了浪。乡土虽小,可事都是亮堂地办;乡人虽苦,可人都会敞亮地帮。这里不一样,他病床前一直空荡荡的,好像他刚来时打盹的路边,没人多看他一眼。

    没人知道小虎是什么时候出的院,后来师傅特意去了一次城里,专门打听小虎,听城里的人说他应该是回老家了。

    从那以后,我再也没有见到过小虎,师傅也没有,只是每年某个特定的日子师傅总会收到一些礼品,而多年前的这一天小虎磕头喊了第一声“师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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