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少年

我从来没有想过有朝一日我会这样称呼你，s少年。

我不能像一个经历岁月洗涤，风尘仆仆的中等青年迈入老年人那个人生阶段，然后选择在一个阳光和煦的下午，来回味我们的青葱岁月。

因为彼时我们依然年轻，你的面容在我的记忆里却渐渐模糊。

我们已经很久没见面了，久到我数不清到底有几年。

我怕有些话现在不说，就不知道什么时候才可以说出口。

——楔子

对你的第一印象是学习成绩优异，用现在的话来说就是学霸吧。

大概学霸讲究什么事情都要刨根问底弄个明白。

当时的我正在扫教室外的走廊，地上的垃圾成堆。 你自顾的跑到我面前，拉着我的手语速匆忙的说：“可不可以帮我个忙。你从右边的楼梯下去，我从左边的楼梯下去。看谁先到补习班。我好知道两边的距离有多远。”

我无奈的朝你挥了挥手中的扫把，他秒懂我的意思。于是对跟我一起打扫卫生的伙伴说：“你能不能帮笛瑛做一下卫生，我们有急事。”说完拉着我站在楼梯口上，喊：“开始！”我便欢快的下楼梯，脚步是从未有过的轻盈。打心底还觉得这个实验还挺有意思的。

结果可想而知，我比他先到。右边的楼梯间本来就挨补习班近。我神采奕奕的对他说，看，我比你快。他背对着落日的余晖，站在逆光中，好看的笑了。

明眸皓齿。

一时间，我竟看傻眼了。

收起那个笑容，带点宠溺的口吻说，是啊，你赢了。快点去教室补习吧，再迟到你就要被老师念叨半个学期了。

我突然醍醐灌顶，好像明白些什么。

他是担心我因值日耽误去补习班迟到才匆匆忙忙拉着我做这个测试的吗？

还是他真的好奇心太重，想明白楼梯两边的距离？

还是我自作多情？

这个问题至今未知。

小学那会流行《神兵小将》这部动画片，每每走到哪都会听到有人热火朝天的聊剧情。有些商家趁热打火出了这一系列的小卡片，风靡一时。补习班休息间隙，都会有人拿出来玩。

有一次所有人都聚集在一起玩卡片，因为卡片少人数多的原因，我剩了出来。

只能眼巴巴看着他们热闹。梀粟恰到好处的凑到我旁边，说，那些有人性没义气的家伙。因为人数够了就把我挤了出来。太不够意思了。

你嘴上是这么说，可脸上却好脾气的笑了。窗外有一束光不偏不倚的照在梀粟的身上，就这样，我又一次被你的笑容征服了。

可是我怎么也想不明白，年年考班级第一的人，走到哪里都受众星捧月的人。怎么可能玩游戏会被多余出来呢？

我觉得两个人干坐着太无聊了，于是牛头不对马尾的说，竟然他们那里玩游戏没有我们的份！那我们来自制卡片玩吧。我说干就干，我从蓝色书包掏出尺子、水性笔、作业本。当我撕下一张薄薄的五毛钱那种本子的时候，悚粟说，这种纸质太薄了，头顶的风扇一吹就会满地飞了。然后他从自己的背包里掏出又厚又硬的美术纸。用尺子一截一截斯成规规矩矩的正方形，用水性笔在正方形纸上一笔一划的写上《神兵小将》里面的人物名字。

他低着头做东西，神情专注的模样特别容易让人着迷。

“做好了。”他的声音让我回过神来。

就这样，我们两个人玩也可以玩的不亦乐乎。我们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突然他就说，《神兵小将》的片尾曲《梦的光点》很好听啊。

听他这么一说，我就像中了蛊一样，情不自禁的哼唱起来。

我追着梦的光点/有你在我身边我就不怕危险/给我勇气继续向前/

他很给我面子的说，你唱歌真好听。我当时就信以为真了，暗自窃喜了好多遍。

直到他离开我世界的第二年，音乐考试上。我唱了一首《那些年》，五音不全的调调惹得全班哄堂大笑。我涨红着脸，赶忙从讲台上小跑到座位上。当时脸皮薄，觉得被人这样赤裸裸嘲笑是一件很丢丑的事情。

眼眶有潮湿的前兆，我想转过头从闺蜜那得到安慰。却撞见她满脸幸灾乐祸的表情，我的心像是掉进了一个黑洞一样，寒冰刺骨，看不见方向。

事后我问她，你为什么要附合她们一起嘲笑我啊。

她抖抖肩膀，一脸无所谓的说，我看别人笑，我就跟着一起笑咯。再说，本来就很好笑嘛。

那时正是傍晚，我透过树枝缝隙看到橘红色的太阳。恍惚间，我仿佛看见两年前你站在补习班的门口无意间浅笑的酒窝，还有那句：“你唱歌真好听。”

还有为他在日记本里写的柔软的句子：解不出答案的数学题就像我面对一无所知的你。

歪歪扭扭的字迹在岁月河流里，变成印记。

我突然就觉得很美好，美好的想让人掉眼泪。

我们玩完游戏后，休息时间已经结束了。补习班的位置是随便坐的，我说，待会我挨着你坐吧。他毫不犹豫的说，可以啊。

我是有自己的如意小算盘的。万一被老师点名回答问题怎么办，到时候还有学霸可以悄悄告诉我。不至于尴尬的半天回答不出来，然后在众目睽睽的注视下丢脸。

可那天老师没有问任何问题，只是让我们拿出上个星期没有讲完的数学考试试卷。我心惊胆战的拿出那张显目的只有个位数的分数，我用手拼命遮盖分数。你与大部分人不同，你落落大方，不紧不慢的把试卷平放在桌上。同一张考题，你的分数却是漂亮的三位数。我们简直就是云泥之别的差距。

我那时还不知道，往后的岁月里，一直有这种差距隔阂在我们之间。

当你去大城市读书的时候，我还呆在这个小镇跟父母吵架。原因是我想辍学，父母死活不同意。用心良苦的说了一大堆大道理，都不对我见效，立场坚定的说，不读！就是不读！坚定不过三秒，我就服软了。因为父母语气终于失去了耐心，一句你不继续读书我就打断你的腿。吓得我不敢吱声了。

当你考上一所分数较高的高中时，我还在为选什么职校苦恼。货比三家的选了一个管的严格的职校，后来又因为太严格了可以说是变向变态。我终于受不了了，在家嚷嚷着要换学校。大言不惭的对父母说，要么换学校要么不读了！

最后，如我所愿，我成功的转学了。

当我的生命里发生许许多多这样过节时，你早已离开我的生活很遥远。

如果说我们是生活在同一条平行线上的人，那么你已经在这条线上走了很远很远，远到我用力朝着尽头的方向跳望。

却连一个背影都不曾看到。

望尘莫及。

也许你还是会在阳光下不动声色的笑，你的面前会站着一个头发过肩的女孩。她很聪明，她的智商很高。足够有资格跟你谈笑风声。

以上这些都是以后发生的事，不好意思，剧透了。

梀粟看到我刺眼的红色分数后，沉默了半天，最后像是下定了很大决心对我说：“以后我教你数学吧。”

“诶。”我像在看一个外星人一样看着他。

他露出标志性的微笑。

我连忙说：“当然好啊。”

其实我的内心是拒绝的，我不想让他知道我的数学有多差，头脑有多蠢…

那样太糗了。毕竟我想在他记忆里留下美好的形象。

但，谁让他的笑具有蛊惑。要知道，我拒绝不了。

补习结束后，我跟梀粟一起回家。在那个分差生和优等生的年代，能够跟优等生走在一起是值得骄傲的。

那是我们第一次一起回家，原因说起来有点搞笑。我们自制的小卡片把教师里弄得到处都是，老师无奈的告诉我们，你们要留下来搞卫生。等其它同学都走完了，我们还悠哉游哉的打扫卫生。

门外突然有人说话：“钱呢？”是老师的声音。

“我身上只有两百了，要吃酒用的。”是一个男人的声音，应该是老师的老公吧。

“吃什么酒，钱给我。”老师的声音听起来有点不耐烦。

然后是从口袋里掏钱的声音。

门猝不及防“咔”的一声被打开了。我跟悚粟手里不拿着扫把，呆滞的站在那里。

老师脸上也是一个大写的尴尬，吞吞吐吐的说：“原来你们还没回去啊。”

悚粟拉着我的手臂，向门外的方向走去。对老师说：“老师，我们先回去了。”手里的扫把随手一扔，胡乱的倒在地上。

那个时候的小镇路上还没有路灯，只有隐隐约约的月亮挂在我们头顶。

街道两旁住的人家已经开始吃饭，那时候是夏天，全都搬小木椅坐在外面，手里拿着蒲扇驱赶蚊虫。

很朴素的生活。

我们一路走的很尴尬，大概是刚才那一幕让我们像偷窥了别人私生活，知道了别人秘密一样不自在。

他为了活跃气氛，清了清嗓子。说：“我给你讲个关于外星人的笑话吧。”

我来兴趣了，认真的听着。

“有一天,一架幽浮降落在农夫的田里,里面下来一个外星人,他们语言不通,就开始比手画脚

的。外星人用手指往上比一比，农夫见势用手指往下比一比。外星人用手指比3，农夫比50。外星人比大拇指和食指，也就是7的样子。农夫用大拇指和其他四指互相碰，也就是做出捏的样子。”

悚粟一边讲一边用手比划，同时做出7和捏的样子。

做完最后一个动作后，他接着吊我胃口的讲：“外星人看农夫做完这个动作扭头就跑走了。你知道为什么吗？”

我配合他，一脸好奇的问：“为什么？为什么？”

然后他坏坏冲的我笑了，笑起来眼睛弯弯的像月牙。模仿旧时带满乡音说书人的口吻一本正经的说：“欲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

然后转身背对着我离去。原来我不知不觉已经走到家了，为什么时间过的这么快。

后来这个笑话在很久很久让悚粟圆回来了，横跨我们整个空白的时光。

自从那晚我跟悚粟的关系就会越来越好了，全班哗然。不知道全班第一名怎么跟倒数十名混在一起了。我很喜欢跟悚粟在一起玩，跟尖子生玩很有成就感。

有时候我会约他来我家写作业，我的动机很简单。他做完了就直接扔给我抄嘛，这样多省事。但有时候，悚粟会很负责任的在我旁边给我讲解，我只觉得那些复杂的数字在我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完全听不懂讲得什么，只一顾犯花痴的觉得他的声音很好听。

有一次，星期六的上午我一如既往的约他来我家写作业。他爽快的答应了。正当他滔滔不绝的给我讲数学题的时候，妈妈提前回来了。

看见我单独和男孩子在一起这样一幕，我以为她会对我进行良苦用心的教导。结果证明，是我想多了。

她反而热心的从冰箱里拿出水果招待悚粟。好像他才是亲生的一样，东问问西问问。

“我上次开家长会见过你，你还给我端了杯茶。可懂事了。”

“你还是全班第一名吧。老师还表扬你妈妈来着。”

妈妈乐呵呵的说着，我受不了她神神叨叨了。跟她说：“妈，我们正在搞学习呢。”

妈妈一听，来劲了。说：“好好搞学习，我给你们做饭，做好吃的补补身体。”说完哼起欢快的歌，进去厨房捣鼓起来。

我跟悚粟说：“我妈妈就是这样，别介意。”

悚粟说：“不会啊。我觉得阿姨挺热情的。”

然后，我们又埋头跟数学题做斗争。

他的声音真的很好听很好听啊。

也就是这样一个好听的声音，突然有一天对我说：“我喜欢你。”

我完全猝不及防，呆了三秒。支支吾吾的说：“我…我……”我了半天硬是没有说出口。

“你只是把我当朋友，对吧。”他擅自替我说出这句话。

他这次没有笑，那天的阳光依旧灼热。

不，不是的。

我也喜欢你呀。这才是我想说的。

我也曾在辗转反侧的夜里，考虑要不要告诉你我的心意。可是有一个声音在说，不行。

我拒绝年龄比我小的男生，因为我已经足够不会照顾自己、不会照顾别人，不懂得如何处世。所以我喜欢年龄比我大，看起来成熟的那一种类型。

可你比我小啊，被一个比自己还要小的人照顾。在那时候笛瑛的想法里，是很丢脸的事情。

看，那时候的我就是活要面子死受罪。

那是毕业季，窗外蝉鸣声不断。

我们坐在教室里收拾东西，准备迎接暑假生活。

悚粟跑过来说，一起回家吧。

他很自然的抱过我手中厚厚的一沓书。他抱着两人份的教科书，走在人声鼎沸的街上。

好像刚才的表白事件被我们选择性的遗忘了。

路过一间奶茶店的时候，我请他进去喝了杯奶茶，做为他给我拿书的报酬。没想到小镇上的奶茶店墙壁上就有了浪漫情怀。只见一张张颜色不一的便利贴上写满了各种梦想。

看到一个歪歪扭扭的字迹，大概猜测是一个小学六年级的小学生写的。

——我长大了要嫁给宗巨晨。

还有一个落笔——梁梦。

哈哈哈哈哈。我没能忍住的笑出了声。

悚粟被我的笑声吸引，凑过来看。他看到这种东西浅浅的笑了，并没有像有些高材生一样想法，觉得这些东西就不要迷信了，都是搞得好玩的。好好读书就行了。

他说，看起来好好玩的样子，要不然我们也来写吧。说完，撕下两张便利贴，毫不犹豫的将一张蓝色的便利贴交给我。

我遗惑的看着他，他怎么知道我喜欢蓝色？还是，只是巧合？

不管了，不管了。专心写吧。

用笔托住下巴，思索了好半天也不知道写什么，大脑处于一片空白的状态。

身边的悚粟己起身，将便利贴贴在墙上。我看着悚粟干净而又利落的动作，还有那永远都不会消失的笑容，突然身中的笔就开始行云流水的写起来。

写完之后，我我们分道扬镳。

回到家后，我打开电脑听歌。是王心凌的《第一次爱的人》，因为补习班你无意间说的那句“我觉得《神兵小将》的片尾曲很好听啊。”正好那是王心凌唱的《梦的光点》，因为这个原因我喜欢王心凌喜欢了很久很久。

是的，当时我也喜欢你啊。可我们不能在一起，因为我在乎别人的看法，在乎我们之间的差距。

我创建了一个王心凌粉丝群，理所当然的把你邀请了进去。我和一群粉丝不停的狂刷图片，也许就是因为这样，我在你眼中成了一个脑残粉。

然后我看见了什么，我看见了你的退群消息通知。这对于当时的我来说，无疑不是一种打击。正当群友们好奇刚才我还在刷图片怎么骤然停止了发送，其实我是在隔着屏幕暗自难过。

怎么能这样呢？

我毅然决然的解散了群，然后顺带把你也删了。

我亲手断绝了我们所以的联系，浪费了彼此很多年的时光。

这这些年里我发生了所以大大小小的事，但都不会与你相关了。

过了很久很久，久到这个故事快要接近尾声。

那时我们都出社会了，微信朋友群里面突然有人说要举行同学聚会。

说这个话的人正是悚粟。我看见他的头像是自己穿着西装，很成熟。唯一不变的，是他那标志性的笑容。

他一定过的很幸福吧，脸上没有染上被生活所奔波的麻木神色。

真好。

到底去不去同学聚会成了一个难题，可当看见悚粟在群里用调侃的语气说，笛瑛你一定要来阿，我们可是好久没联系了。

都这样说了，看来也只有硬着头皮去了。

择日到KTV的时候，他比我晚来。一边忙不迭的罚酒一边轻车熟路的坐到我的身旁。

他一来就唱歌，什么话都没跟我说。我无意间看到他手指带的戒指，鼻子竟然有点酸。

他一直在唱：“那些年错过的大雨，那些年错过的爱情…”

我不敢去看他，等他唱完这首歌之后。终于开口跟我说话了，说：“我记得你以前很喜欢唱王心凌的歌啊。怎么今天不唱了。”我苦笑了一下，告诉他，早就不喜欢听她的歌啦。气氛陷入了一阵沉默，悚粟打破沉默，说：“我给你讲个外星人的笑话好不好。”

我突然就记起来，在时光深处悚粟说了同样的话。

他开始娓娓道来。

“农夫回到家对妻子说今天有个外星人来买豆子它跟我说菜是从天上掉下来的,我说是地上长出来的,他问我3斤多少,我说50元,他又问七斤多少,我说钱先拿来再说,他就走了。外星人回到星球上跟他的族人说，我今天碰到一个很可怕的人耶,我跟他说我从天上来的,他说他是地上长出来的,我说我杀了3个人,他说她杀死50个,我说我用枪杀的,他竟然说他是捏死的,我吓的赶快跑了。”

故事讲完后，我假装哈哈大笑起来，趁环境昏暗轻轻用手擦去快要掉下来的眼泪。

后来，有人把我拉到一边悄悄地跟我说：“我觉得你跟悚粟很配啊，刚才在KTV有说有笑的简直就像一对情侣啊。”

我笑了笑，没有说话。

因为我们已经错过了，从我一个人坐火车连夜跑到他的城市，鼓足勇气告诉他，我是喜欢他的。

我可以忽略那些闲言碎语，那些在背后说我是个丑小鸭是个笨小孩不配跟你这种高高在上的人在一起。

我都不在乎了。

当我看见她挽着你的手臂谈笑风生的时候，我就知道你的笑容不可能属于我了。你们穿情侣装，连鞋子都异曲同工。她真的很漂亮，我不禁就拿自己跟她对比，我瞬间无地自容。

耳机里面还放着《漂洋过海来看你》，在那个初冬， 没有发现一个埋头抽泣的女孩。

我还是错过了你。

s少年，从那开始我就习惯这样称呼你。因为书上说在你生命中来了又走的人，随便找个字母代替名字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