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生活磨出来的老辈爱情

        （结婚照）

被生活磨出来的老辈爱情

      不以结婚为目的的谈恋爱都是耍流氓，婚姻是爱情的坟墓。这大概是80后90后绝大多数人对于结婚与爱情最普遍的看法。

      爷爷奶奶的老辈爱情如一弯清月悬挂在漫漫长夜里，品起来总是那么赏心悦目。打小我便与爷爷奶奶生活在一起，爷爷奶奶都是受过大苦大难的人，爷爷自幼丧父，母亲改嫁，只剩下他的奶奶独自抚养他长大成人。奶奶的情况也大差不差，从小没了母亲，又被父亲送到陕西的山沟沟里受尽虐待，十几岁才被接了回来。而这些相似的悲惨记忆，大概也是促成这段姻缘一个原因吧。

        那个年代，20岁左右的年轻人都是要成家的，媒婆的脚步就是最好证明。刚巧不巧，爷爷奶奶都是那个年龄段的人，奶奶大爷爷三岁，爷爷家里可以说是一穷二白，但是爷爷长着一张帅气的脸颊，又是那个年代少有的高中毕业生，写的一手好字，可以说竞争力还是很强的，奶奶的家庭在她父亲之前还是响当当的大地主，在她父亲接手家业后，家产则被败得滴水不剩，成了村子里的老贫农，两个这样贫穷的家庭，经过媒婆的勤劳牵线，竟也有了一丝眉目。

        见面的那一天，爷爷裹着他的反光的大棉袄，骑着笨重的自行车，来到了奶奶家的院子里，奶奶对这桩婚事的要求只有一个，不怕你穷，只要你不打人就行，可能从前的生活对奶奶造成了太深的影响，爷爷对于奶奶的这一要求毫无异议，当场应允。爷爷在接下来的日子里确实也做到了他的承诺。就这样，只见了一次面的两个人开始了他们共同的后半生生活。

      在那个罕有恋爱的年代，爷爷奶奶对彼此的了解仅是媒婆嘴里的那几句全是夸赞的话，我想着，他们肯定都对彼此充满了好奇吧，生活平平淡淡地继续着，像大多数村里的夫妻一样，爷爷奶奶过着男主外女主内的生活，几亩庄稼，几头畜生，那时的夜晚大多是要睡在粮食旁边以防被那些好吃懒做的人给偷摸了去，奶奶胆子小，就连打雷闪电都怕的不行，别说是看粮食了，所以奶奶从来没做过这些粗活，后来啊，爷爷奶奶有了爸爸和叔叔，这对本就不宽裕的生活更是雪上加霜，奶奶生叔叔的时候，那可是从鬼门关走了一大遭，奶奶说她晕过去后感觉走到一座山前面一直走回不了头，但是后边总能听见爷爷喊他的声音，奶奶心里念着爷爷，念着爸爸，她拼尽了全力扭过头没跨过那座大山，睁开眼便是全家人苦苦的呼喊，奶奶她坚强的活了下来。后来爷爷每次在大街上看见人家抱女儿都羡慕不已，这心里边都跟有虫子在钻一样，再三纠结后跟奶奶提出想要一个女儿，奶奶用她那一遭鬼门关的经历一口便给回绝了，爷爷从此也不在提女儿的这档子事儿了。再到后来，爸爸叔叔都上了小学，爸爸从小便是那种吃嘛嘛香身体倍棒的孩子，只要是不学习，怎样都行。可是叔叔正好相反，瘦小的个子，街坊邻居都喊他小不点儿，连骑的自行车都比别人小一号，又不爱说话，每次放学一晚，那个小胡同口总有奶奶站在石头上往远处望的身影，邻居们先前瞅见还问问奶奶在干什么，后来习惯了，便直接说又在望你家的小不点儿了。叔叔和爸爸越长越大，家里穷，没钱给买新衣服，奶奶偏偏又是个爱打扮的主儿，于是爷爷那些不穿的破衣服，一经奶奶的手和那台破缝纫机，爸爸和叔叔身上总是能穿上洋气的新衣服，叔叔小时候还总是觉得奶奶可以成为一个设计师呢。

      爸爸和叔叔都成了家后，奶奶和爷爷便独自住一个小院子，也开启了真正的二人时光，人上了年纪，总会有些变化，些许是更年期的缘故吧，奶奶的脾气大涨，爷爷也随着时间的打磨变得沉默寡言，在我童年的记忆里，总是奶奶手里拿着物件大吵大叫着，爷爷坐在沙发上抽着烟，他们总是有事了互相说一下，没事谁也不理谁，有一次前一天商量好第二天一早去市里边看叔叔，第二天的早上我一大早睁开眼笑容满面的期待着，奶奶想给我打扮一番，因为头发太乱，她弄了盆水用梳子蘸着梳，爷爷起来后二话不说就开始在里边洗手洗脸，奶奶的暴脾气就这样又被燃了起来，爷爷从前遇见这种情况从不反驳的，这次不知为何，拿起旁边的壶摔了大远，两个人吵吵了许久，爷爷说:“不去了不去了，谁爱去谁去吧”，奶奶也喊着:“不去拉倒爱去不去，我们两个自己去”，我那时心里就只想着去城市玩耍，一听这话，悬着的心马上放下了，奶奶拉着我走到门口，把我的手一丢，对我说：“你傻呀，快去把你爷爷拽过来，光咱俩能找到你叔叔啊”，我这一个会意，当即明白了奶奶的意思，为了能去玩耍，拼命也得把爷爷拽出来，我走到沙发前扯着爷爷的衣袖哼唧了一声，没等我开口爷爷就站起来拉着我走了，我这心里美滋滋的，去公交站的路上，奶奶走前边，我走中间，爷爷走最后，一路上人家还在笑着我们三个排了这么长的队。直到多年后，我终于懂了奶奶为什么让我去叫爷爷，也终于懂了为什么我还没张口爷爷便又同意起身与我们一同前去。

        究竟怎样才算爱情，我不知道也不明白，但我知道爷爷和奶奶的婚姻并没有爱情做基础，但我明白爷爷和奶奶的生活以远远凌驾在爱情之上，这都是多年的生活所给予的。爷爷奶奶的老辈爱情也让迷茫的一代人明白婚姻也许并不是爱情的坟墓，而是爱情的开始。而事实上，在爷爷奶奶那个年代里，大多数人的爱情都是被生活磨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