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也会杀戮

孩子也会杀戮

老街上昨天出了一件大事，方平家十岁的胖儿子不见了。

昨天方平和妻子和往常一样下班回家，儿子睿轩不在家，书包也不在，想着应该是跟着小伙伴儿去哪里疯去了，平时这种情况也不是没有过，一般到饭点他也就自己懂得回家了，所以夫妻两个也没有过多的理会，就开始做饭了。

饭菜都做的差不多了，方平摆好碗筷，盛好饭，就坐下来准备吃饭了。妻子佳慧从厨房冒出头来，“你怎么就开始吃上了？你儿子还没有回家呢，你出去找找，应该在王成雷家。”

方平照做了，起身径直去了王成雷家。

敲开门，这一家子正围在一起吃完饭呢，可是饭桌旁哪有他儿子的身影？。

方平向王成雷说明来意，王嵩凑过来，“叔，今天睿轩没有跟我在一块儿，我爸说他今天回家早，叫我也早点回家，所以我一放学就回家了，没有看到睿轩，他可能跟其他同学一起玩儿去了。”

方平也觉得儿子可能是去其它同学家玩了，趁着天还没有全黑赶紧辞别和王嵩他们，顺便让他们见到方睿轩赶紧叫他回家，说完就转身准备离开，突然脚下好像绊到什么东西了，定眼一看，原来是王成雷家小女儿王琦琦养的那只黑猫。

估计也是被绊疼了，那只猫抬头盯着方平，吐出鲜红的小舌头尖叫了一声跑到了饭桌底下，又顺着跳到了王琦琦的大腿上舔被绊疼的爪子。那只猫全身漆黑，要不是长了两只冒着绿光的眼珠子，方平都不敢确认那团漆黑的物体是什么。

但现在也不是关心这种事儿的时候，自个儿的宝贝儿子还在外头呢！于是他叮嘱王嵩他如果见到睿轩，就让赶紧回家吃饭，说完就要拉门走了。

在门即将关上的那一瞬间，他突然扫到那只原本舔自己爪子黑猫突然抬头盯着自己看，正如它的主人一般，当方平转身即将离开的时候，他突然有点分不清刚才是猫像人的眼神，还是人的眼神像猫。

掏出手机看了看，媳妇的电话没有打过来，儿子还是没回家。没来由的，方平有些生气，睿轩都这个点儿了竟也不知道回家。翻阅手机通讯录，他一边走一边翻翻，找方睿轩常去玩的小朋友家打，其他没存号码的小朋友家，只能挨个去找了。

一条街从头到尾找下来，方平连儿子的影儿都没找着，通讯录里能打的电话也都打完了，方平又急又怒，赶忙给自己老婆打电话。

“没回呢，你还没找到他？街尾的那小胖子去了吗？哎呀，都那么晚了，我也出去找吧，我先挂了，有事儿打电话。”佳慧一听也急了，赶紧加入找人的队伍里面。

清晨，方平两口子走进了派出所。虽然街上老刘都说人口失踪得二十四小时才能报案的，但是他们两口子一晚上都没找到孩子，也顾不上这种规矩了，天一大亮，把帮忙找孩子亲友们打发回去就匆匆去了派出所。

“孩子都失踪了一晚上才来？这不是天天有人值班吗？人不见了就赶紧找，时间越早越好，这隔了一晚上，出了什么事儿可怎么好呀！”

到底是有经验的老警员，一番话把方平的心都揪疼了。

“也不是不想赶紧来报案，可别人都说不到二十四小时，警察不予受理啊！”方平赶紧低头交代。

“放屁，谁瞎传的这些谣言啊！人口失踪，最重要就是时间，有人来报案不予受理，人丢了谁负责啊！就一堆瞎传，你倒是赶紧来报案试试啊！真是。”五十几岁的人了，可是一激动就骂了起来。

事情还算顺利，警察很快就出动了，可是又一个晚上过去，自己家的儿子连影儿都不见。

警察根据调查发现，有人看见方平他儿子是一放学就走出了校门，可是那天谁都没有在他回家的路上见过他看见，这说明他压根儿就是在学校不远处，甚至是门口就不见的，可是那孩子也不小，真要给人拉走了也不会一点动静都没有，

搜索范围还在扩大，警察甚至按方睿轩失踪后的时间把车站监控系统查了个遍还是没有发现。

一个星期的时间转眼就过去了，方平眼看着儿子就这样不见了，除了每天出去找找，剩下的时间就只能唉声叹气了，儿子丢了，老婆每天在家以泪洗面，原本好好的日子，现在过得是愁云惨淡，一点办法也没有。

虽然还是没线索，但是第二天一早方平就跟妻子从学校开始扩大寻找范围，都过了好几天了，一点儿线索都没有，他也不能全指望警察。

和平时一样，一个上午过去了，还是没有什么线索。

方平心有不甘，却又无可奈何。

十来岁的男孩子，皮的很，平日里总是狗嫌猫厌的，可是这一失踪，连带着家不像家了。

方平又是伤心又是后悔，以前自己怎么就不知道心疼心疼自己那胖儿子呢？

多说无益，在这样一个情况下他只希望那些带走他的人，对他好点。

正想着，突然听见一阵小孩子的哭声。

方平定眼儿一看，原来是同厂刘石磊的的闺女刘玥正坐在自家大门口的门槛上哭呢！

五六岁的小女孩缩成一团，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跟个小脏猫似的。

都是小孩子，这让方平不禁想起了自家的胖儿子，于是他走向前去，打算劝劝。

叹了声气，他凑到刘玥边上。

“玥玥，怎么了，哭什么呢？你爸妈骂你了？”

“不是，是王琦琦，她家的猫咬了我，王琦琦也不让我碰它。”

方平大概知道发生什么事了，他拉起刘玥，让他看看伤口，是再右手上。

右手又白又有些肥的小指有点轻微的破皮，留下两点小红印，但是手背上就严重得多了，几条血痕在白净的手背上特别显眼。

“玥玥啊！你手指头破皮了得告诉爸爸妈妈啊，破皮了容易的狂犬病，你需要去医院打针。”

到底是小孩子，一听见打针就禁不住害怕，哭的更厉害了。

“不去打针，我怕打针，为什么要去打针？”

因为儿子失踪，这几天方平都很烦躁，原本看小孩子可怜，总算挤出点耐心过来安慰安慰，也觉得孩子被猫咬了的确是大事，但这到底是一时的，他还是有些绷不住脸。

“你要是不去打针，你就会生病，而且就再也见不到你爸爸妈妈了，你爸爸妈妈也见不到你。”

方平不再纠缠，站起来往屋里看了看，确定刘玥家里没人，打算带着这孩子去找找父母，毕竟被猫咬伤也是大事，不能不做好后续处理。

正想着，刘玥扯了扯方平的裤腿，“是不是跟睿轩哥哥一样，他被猫咬了，他出不来了，你们也见不到他了？”

方平像被打了一闷棍，赶紧蹲下来。

当看着自己奄奄一息的儿子被消防人员抬上救护车时，方平这个大老爷们儿终于忍不住抱着老婆落了泪。只是一个星期不见，自己的儿子却仿佛失了人样，裸露在外的两条胳膊发了炎、生了脓，刚才从井里拉上来的时候又不知道碰到哪了，血肉模糊的。脸上脏脏的，却透出一种惨白，嘴巴紧咬，两张眼皮耷拉着，全身唯一有生气的鼻子也好像呈现出一种只进不出的状态，方平觉得自己快随儿子去了。

老警员走了过来，“还有一口气，命大，但这女娃”他叹了口气，“不要以为只有成年人会犯罪，孩子再小也是会杀戮的。”

远处，王琦琦正要被带上警车。小小的脸上带着一抹笑，有些嘲讽的盯着越来越远的救护车。

怀里的妻子再也受不了了，她挣脱方平，仿佛是疯了般朝王琦琦扑过去。

警察见状忙拦了下来。

“我知道你是故意的，就是你把我儿子推下去的，你这个杀人犯。”她终于是受不住了，她没有办法穿过这个人墙发泄她的怒火和悲哀，她只能无力的坐在地上控诉，“凭什么她若无其事地在这里笑，我的儿子只能半死不活的躺在担架上？凭什么”

王琦琦最后还是顺利的被带上了警车，这一过程中，她脸上的笑意未曾改变，她甚至没有意识到她给别人带来的痛苦。

时间就这样过去了。

好在，经过几天的治疗，自己的儿子已经醒了，只是饿了一个星期，还受了外伤加上细菌感染，离康复还要一段时间。

而王琦琦那边，她一开始一口咬定是方睿轩自己捉他猫的时候不小心掉下去了，她只是找猫的时候正好看见了没告诉别人而已，其他的什么都不知道，最后还是刘玥交待了事情的始末。

王琦琦从小和爷爷奶奶住在乡下，王成雷一家平时挺忙的，有时一年到头也不回一趟老家，对这个小女儿平时也是不闻不问，不怎么关心。这种情况一直到去年，王成雷见女儿都上小学了，感觉到乡下教育环境不好，这才把女儿接到镇上。

王琦琦骤然换了环境，本身就不适应，和父母也不亲，身边除了小几岁的刘玥，也没见和什么人往来，倒是宝贝那只从乡下带来的黑猫，谁也不让碰。

可偏偏和王嵩交好的方睿轩也喜欢逗这只黑猫，还时不时当着王琦琦的面打它，也连带着经常欺负王琦琦，对这事，只要不过分，王嵩也不会说什么。出事的那天，方睿轩威胁王琦琦说要把那只猫烤了，放学就去她家捉猫，这算是把王琦琦逼急了，她叫上刘玥，一放学就把方睿轩骗到学校后山底下一个建设中的养鸡场内。

这个养鸡场不知是什么原因停工了，里面打了几个三四米深的坑，又小又深，洞口还被新长的植物掩了一大半，有些荒芜，基本上也鲜少有人来，但却是王琦琦的秘密基地。

那天刘玥趁课间遇到方睿轩的时候，让他一放学就去那个养鸡场找王琦琦，还叮嘱他不要跟别人说，不然就拒绝把黑猫给他，方睿轩如果放学后如约而至。

接下来的事情顺理成章，王琦琦用那只黑猫吊着方睿轩，在他踏入深坑呼救的时候，荒草一盖就装作若无其事的离开了，谁也不会知道，再说她也没觉得她害了人。

随着时间推移，也经过了几天的审讯，王琦琦终于由刚开始的镇定变得慌乱起来，小小的也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但她觉得构不上大罪，她没有推他，她只是走了而已。

“可是”警察指着她说，“你用草把洞口盖好了，你也不去告诉大人。你没有救他的打算，你知道他这段时间是怎么活过来的吗？他幸好是个胖子，卡在了中间，不至于被底下的积水淹死，也幸好底下有点儿积水，也不至于被渴死，有什么纠葛跟大人说不好吗？差点弄出人命，你这是谋杀。”警察激动的吼了出来。

可能是被拘了好几天，也可能是被这警察给吓着了，王琦琦“哇”的一声哭了。

王成雷一家期间来过几趟，可怜天下父母心，但是方平心里也恨也怨，决定还是交给法律，让法律给出最公正的审判。

“便宜她了，什么未成年人保护法啊！保护一个坏的，累了一群好孩子，孩子，小孩子怎么了，他们王家的是宝贝，我儿子都丢了半条命，差点就见不着了，对，她只是个孩子，可是凭什么她父母没教好她，让我儿子受罪呢？”妻子佳慧在病房里边收拾边向方平抱怨。

今天是出院的日子，午后的阳光明媚而热烈，经过半个多月的治疗，方睿轩已经好的差不多了，当他走出医院门口时，忍不住伸出手接触这抹久违的阳光，看着地上短短的影子。

看着沉默不语的儿子，方平有些心疼，妻子也忍不住念叨了起来，其中内容，也无非还是王琦琦带来的伤害。隔着有些远，但方平还是听清了儿子转向絮叨的母亲说的话，充满悔意的言语让原本刮躁人沉默不语。

“我不该欺负她的，我的错。”

那一刻，方平觉得儿子长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