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父亲母亲同龄,一辈子如一日,吵两句笑两句,天天拌嘴但日子照过。
有时候看看他俩的生活轨迹,真觉得人是多面性的,很复杂,但有弹性。只要乐观,生命充满无穷的可能性。
我母亲18岁左右到我父亲家里来。那个时候时兴这样,如果定下亲来,女方可以提前到男方家里来,帮助男方家里做事。我母亲身材高大,1米72,在农村里,这是很受欢迎的。母亲帮助父亲家里干活,一直到20大几才结婚。在这期间,我的父亲一直在外工作。
母亲27岁才生下我,我是家里老大,此后我又有了两个妹妹。那个时候虽然重男轻女,但是我们从来没有感受到任何的性别歧视。
母亲非常坚强非常勤劳,一个人抚养三个女儿,家里院前院后农活要做,自己还在工厂做着三班倒的工作。我们姐妹三个很小就开始分担家务,洗衣、烧饭、打扫卫生,做着妈妈的好帮手。
母亲对自己要求很高,她一直紧绷绷的,忙里忙外。母亲睡眠不好。只要她说昨夜没睡好,我们姐妹三个就不敢大声说话,免得被训。我们也希望乖巧一点,能让她宽心。
母亲对她的亲戚们都很好。多年来,印象中她一直很照顾她的姐姐们,也就是我的姨妈们。母亲是她家里兄弟姐妹中最小的,她照顾着年长的姐姐们,甚至帮助她们换洗床单或者洗澡,直到现在也是这样。
但是母亲对父亲这边的亲戚就不太一样,有的甚至不允许父亲和他们往来,这给我父亲带来很大的压力。尤其是我姑姑,按照母亲的意思,父亲和我们都不可以和她往来。这是上一辈的恩怨,我们姐妹三也不愿意惹她老人家不开心,就按照她的意思去办。只是父亲觉得特别不舒服,常常抱怨,也因此对我母亲有看法。
父亲是读过书的,而且他喜欢阅读。他看问题懂得辩证法,知道母亲也就这点固执,其他都很好。
父亲年轻时候在外面工作,到过很多城市,见多识广,经常给我们讲外面发生的故事。他同情农民,经常讲的一句话就是:农民,是最苦的。
事实上,父亲同情所有一线工作的人员。他看打扫的清洁工幸苦,自己就主动打扫楼道。这样的故事很多,我们听了,有时候感动,有时候我们请他换个角度看问题。
我在做HR工作的时候,他每次见我都问:农民工的工资都能及时发放吧?我知道他是从电视、报纸上获得信息,就很好奇,那些媒体上,有多少农民工的工资还不能发放?我解释说,没听说500强外企会拖欠农民工工资的,让他放心,当他每次见我还是问。
父亲说,他在路边看来来往往的行人,每个人脸上的表情大多数是痛苦的,死气沉沉……他因此不希望我们工作太辛苦,一直说人死如灯灭,做人应该懂得享受生活。
我的小妹妹在做房产中介,父亲有时候到她的店里,帮助换换纯净水,做个小助手的工作。但是当他看到买房卖房的人总是啰里啰唆谈半天,还不决定,他就叽咕:买房那么痛苦,那就可以不买啊!妹妹把这个故事告诉我们的时候,我们一起哈哈大笑,而父亲在那一刻,仍然有智者风范,绝不认输:做人做事要干脆点。
父亲做事是严谨的、有秩序的。他不勤快,而且他反对勤快。要那么累干什么?他在家做事的时候,也是这样,做一件事,休息一会儿,再接着做下一件事。但是他喜欢思考,而且很缜密。
有一次,他给我看他这些年来的退休工资记录。我惊讶极了。这么多年,他保持着完整的记录,而且笔迹一致,好像在同一时刻写的。他做了一些分析。我感叹,如果当初平台大一些,他这些分析能力应该能够产生更大的价值。
去年我们教会了母亲如何使用智能手机,如何使用微信,母亲就好像小孩子一样好奇,不断探索使用的各种可能性。现在她可以熟练和我们视频聊天,沟通全无障碍。我的父亲,照理是最会学习的,拒绝使用智能手机,他一直念叨:现在的年轻人,就是被手机毁了。
关于父亲母亲,我总有很多话,希望将来可以再写写。我们每个人都需要成长。父亲、母亲,还有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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