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返回学校的路上，才仁永仲戴着太阳帽，戴着墨镜，面庞敷有白色的防晒霜，最后加上着依偎在胸的白狗，让我联想到浪漫主义时期的巴黎贵妇人。有两位好奇的男藏民靠近我们，请求抱抱这个小可爱，还打听从哪里可以买到。我和阿成能感受到他俩在抚摸小狗时，藏语里的啧啧艳羡。总之，一路上我们收获眼神无数。甚至有位开着银白色本田越野车的先生特意在我们身旁放慢车速，并行驶了几米，然后停车摇下车窗，用藏语问价格几何，表示希望购买。才仁永仲当然不愿出售。
回到医疗角，才仁永仲把纯牛奶倒在塑料菜盘里喂它，它粉红的小舌头时常发出啧啧声。阿成和才仁永仲还带上它在校园里玩耍，看着阿成的笑容，我知道这可爱的小模样把阿成也征服了。他们一直玩到暮色四合。由于时差的缘故，那时候已经很晚了。才仁永仲拿上提包准备骑摩托车回家，临走前交代阿成好好照看。她的父母不会同意她花钱买只小狗带回家玩玩。
当天中午，才仁永仲轻柔抚摸着它的躯干，还双手把它举到自己视线水平的位置，“你说，该给它取什么名字好呢？”我建议就叫它“白雪”吧。后来，才仁永仲开始唤它“卓玛”。“卓玛”在藏语里是“度母”的意思，一个很美丽的女神。
“你看，那前面就是马总她老公（曾敏杰）出车祸的地方。”副驾驶座位上的美久曲忠扭头对我讲。
这一段路还没来得及铺上混凝土，但碎石已经铺设在平整的路面。这段折回的“之”字形山路从垭口延伸到山脚，高差跌落将近200米。在这逼近垂直的山坡上望去，一片葱绿的高寒草原展露眼前。就在前几分钟车辆刚刚经过的垭口处，立着一块蓝色铁皮标牌：密多盖拉山哑口海拔4776米。工作人员太过粗心，“哑口”应为“垭口”。
江荣，着晓学校的教务主任，脸虽然瘦削，却是着晓学校教师中最高的一位。他用大众牌轿车载上美久曲忠和我，赶到着晓学校。轿车后备箱被我俩的行李塞满了，药品和手工物品只能由另外一辆卡车运到学校。经过密多盖拉山垭口时，美久曲忠不再和江荣老师聊天，而是靠着车窗暂停晕车的大脑。学校位于囊谦县西部，因此，在这个制高点，群山在我的视平线上起伏着，夕阳躲在涟漪状的云片之后即将吻到山际线。
到达学校已是灯火晓亮。我俩的宿舍钥匙由后勤主任老师保管着。我们提着行李径直走进教师餐厅，吃完晚饭后再回宿舍。正好赶上停电，餐厅里三支蜡烛还是太过微弱。刚落座，有位藏族厨师尕玛给我端来一碗用酸奶煮的牦牛肉汤。自知不能习惯此种口味，出于礼貌，还是喝下一口。第一口下去，我没法再来第二口。那小小的汤碗就尴尬地搁置在那里，牦牛肉粒怎么也嚼不烂。那晚我吃着美久曲忠从县城购买的酿皮。酿皮的碱放得过多，有些涩口。但是相比带着奶酸味的牦牛肉汤，酿皮算得上可口。
美久曲忠与男教师们大声谈笑着。在县城培训那几天，阿成和我已经习惯了藏人用藏语聊天或者谈论着工作上的事情，即使那些事情与我们有关，即使我俩认真地注视着他们，他们也不会用汉语向我俩解释。有位发胖的男老师一只手搭着美久曲忠的肩膀，用汉语问我：“你知道我跟她什么关系吗？”
“不知道。”我也不想知道。我只想着快些把寝室整理好。
“我是她男朋友。”他一脸认真地说。
我不习惯这种男女之间的放肆的玩笑，懒懒地一笑。
终于耐着性子等到她结束藏语谈笑，时间已经不早。我和她同在一间宿舍，两个卧室，一个客厅。后勤主任桑戈为我送来两个不锈钢脸盆，其中一个还贴着带有学生名字的纸条。
出门前，他狡黠地一笑，“和女的住在一起，感觉如何啊？”
我只有随口模糊地敷衍这种玩笑，“很紧张。”
起先，我的工作搭档不是美久曲忠。
在京培训第一天，联爱基金总干事王女士叫上阿成、我，以及上一届的两名汉族社工，来到地下室餐厅讨论工作。还没到饭点，餐厅看不见一人。王女士加入基金不到半年，但有着多年的公益行业从业经历，对于基金的公益项目，她有自己的工作计划。
“这次呢，我准备让阿成和你，还有美久曲忠、成林曲忠，你们四人驻点香达学校。我看了以前的工作记录，不太满意。香达学校校长对我们工作很支持，这个学校是我们这几个学校中学生人数最多的，硬件条件最好的。我希望你们四人在这个学校，好好做出一个成果，形成一个范例，为后来的人提供一个可操作的方便。
“不是我对藏民有偏见。但是她们几位藏族社工本身受教育水平不高，对社会工作没有太多认识。你让她们做事，她们也愿意做；但是让她们写点材料就不行。”
接着，她让两名前社工简要讲了讲近一年的服务感想。后来，大家随意谈笑几句。王女士在结束前交待：“这些事不要说出去。”
培训中间的某天，王女士带着气忿走进办公室。后来，阿成告诉我，原来是马女士否定了王女士的想法：四个最优秀的志愿者都服务于同一所学校，其它项目点就会很糟糕。于是，基金对驻校社工重新做了分配：阿成和才仁永仲服务于香达学校，成林曲忠和我服务于毛庄学校，而美久曲忠则去着晓学校。
后来，成林曲忠私下里对阿成说到退出服务的打算。阿成作为本届驻校社工的队长，自然要想法作出调整。我一个汉族人在与藏族沟通上有些语言上的不便。在征询过我的意思之后，把我安排在着晓学校。其实，在决定投出志愿者简历之前，我就有打算去着晓学校。它是这五个项目点学校中海拔最高的一个，海拔的高度往往意味着，由声光电导演的大气现象，相比中型山地有较大差异。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