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到瞿州靠岸,绿萼带着二十几个人早已等在此处,她此时轻纱遮面,一身青衣白裙干净利落,和一年前躲在柏殊予身后的娇弱女子判若两人,她也是老太傅就给柏殊予的人,若非徐州见识过她的武功,柏殊予都不相信这是和她从小一直陪在她身边的姑娘。见柏殊予走近,绿萼立刻转身从马背上取下一把通体淡黄的弓固定在另一匹黑马的马背上,又取下一只装着羽箭的箭囊双手奉上,压低声音道:“殿下,东西带到了。”柏殊予接过箭囊背在身上,露出欣慰的笑容,她扫视一圈备好的粮食和那一个个目光坚定的青年,看着绿萼嘱咐道:“一路小心”。
“哥,阿书!”柏殊予一行人齐刷刷的循着声音看过去,只见萧月昭骑着一匹白色的骏马像疾风一样从官道上飞驰而来,到了码头,她一拉缰绳,马儿嘶鸣一声便停了下来。萧迎昊走过去牵着马儿,她却冲柏殊予甜甜的一笑飞身下马,跑过去拉住她的手,“阿书,想死我啦!”柏殊予看着她亲昵的模样心都融化了,她反手握住萧月昭的手,温声道:“阿昭,我也想你了”。萧迎昊一下子成了牵马的外人,他一手轻握成拳状放到嘴边尴尬地咳嗽了两声,萧月昭立刻道:“东西我备好了,马车随后就到”,话音刚落,装满物资的车队出现在弯道处,一匹白额黑马踏着碎步在队伍前面一路小跑过来,一直跑到萧迎昊身边用头蹭着他的手。
萧迎昊和柏殊予各自骑上马先行一步,绿萼和萧月昭押运粮草物资走官道随后出发。柏殊予不认识路,一路上便由萧迎昊领着抄小路走,两人中途几乎不休息,终于在第三日午时赶到北境驻军大营。烈日下,柏殊予勒住缰绳看着延绵数里的低矮土墙和帐篷,一时百感交集。他们翻过山坡还未靠近二里距离,几名士兵手持长枪从旁侧土墙后飞奔过来拦了路,见他们身穿大晏服饰,便收回武器锋刃立到各自身测。一人向前几步大声道:“军营重地不得靠近,尔等速速离开!”
柏殊予拉住缰绳,在马背上正色道:“我乃大晏安阳长公主,奉父皇之命特来此地与镇北将军商谈要事,尔等速去禀报凌将军,不得有误!”
“安阳长公主?”几名士兵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个站在边上的小兵壮着胆子上前一步行礼,起身道:“听闻长公主殿下曾在围猎中失踪,半年多了无音讯,你既然自称公主殿下,还请出示凭证。”其余几人听了他的话又恢复了队形,都手握长枪时刻准备出击的样子。萧迎昊不动声色地用拇指隔开剑鞘寸许,静静地看着他们不置一词。
柏殊予抿唇轻笑,“不愧是我大晏的士兵,有胆气!”她俯身从马背上解下长弓,淡黄的弓臂随着她的动作闪着耀眼的光芒,她抬眼瞅准空中盘旋的鹰,伸手从背后抽出羽箭,搭箭,拉弓弦,放箭,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几个人一时间都兴奋起来。只听嗖的一声,一只鹰径直掉落在他们身后,萧迎昊瞥见几人惊讶的表情,转过头对柏殊予笑得灿烂。方才说话的小兵双手抬起羽箭两端端详片刻后向其余几人轻微的点了点头:箭矢没入鹰的身体将其贯穿,露出的末端在距离箭羽三寸的地方刻着一个“柏”字。几人随即抱拳单膝下跪,四声道:“镇北军斥候营甲队拜见安阳长公主殿下!”
“平身”柏殊予缓声道:“现在可否为我通传一声?”
“属下不敢,殿下请!”站在中间的一个士兵立刻转身前去禀报,一个士兵领着他们二人到军营大门外等候,剩下的人起身后继续到周围巡视。约莫一刻钟左右,凌长钺身边的两个副将前来迎接他们进去。
进入大门,校场练兵的声音隐约传来,一路上只见火头军的人抬着几头狼从他们身旁经过,仿佛没有看到他们一般,萧迎昊眉头微皱,看来这个镇北将军不太好对付。风沙乍起,所有用泥土夯实的房屋和营帐仿佛都融入昏黄的天空里,副将把他们带到一间普通的土屋门前,一人将他们的马牵到土屋后面去了,另一个对里面俯身拱手道:将军,公主殿下已带到!柏殊予这才皱起眉头看了他一眼,房门被打开,一个身穿甲胄,须发花白的中年男子在沙盘一侧起身眯着眼看他们走近,这才起身抱拳,“凌某见过安阳长公主”他举止随意,语气平淡,好生敷衍。他见柏殊予不做声,也不在乎,直到见她身后跟着一个剑眉星目的年轻人,这才瞬间拉下脸,“北境不似鄞州繁华,这里是行军打仗的地方,公主身娇体贵还是莫要来此消遣老夫!”
柏殊予冷笑一声,“将军此言差矣!北境再荒凉也是我大晏最重要的防线,众将士尚且常年驻扎于此,安阳身为长公主为何来不得?”她侧身看了一眼,萧迎昊确实生的俊逸潇洒,她垂眸一笑,萧迎昊立刻恭敬地行礼,“草民萧怀宇拜见镇北大将军!”
凌长钺见他言谈稳重,面色稍缓。柏殊予适时温声道:“怀宇是将军镇北军前先锋萧誉之子,也是安阳认定的驸马”
柏殊予一鸣惊人,凌长钺和萧迎昊同时愣住了,凌长钺上前盯着萧迎昊左看右看,像是在他身上找出某些故人的特征,“你是昊儿?”萧迎昊认命地跪下磕了一个头,起身抱拳道:“萧迎昊见过师伯”
“快起来,昊儿从前都是唤我叔叔,怎么……”
萧迎昊站起来看着他平静的说:“家母和姑姑都是将军的师妹,父母仙去后姑姑传授我武艺亦是我的师父”
凌长钺恍然大悟,“确当如此,确当如此,你的眉眼确实与阿瑛有几分相像,当年我到青州陆府寻你们兄妹却被告知你们早已离开,这么多年过去了,我以为你们早就……唉,回来了就好。”他轻轻地拍了拍萧迎昊的肩膀转身见柏殊予笔直的站在一旁,思忖片刻抬手唤一个守门的士兵过来,道:“昊儿先随他下去稍事休息”
萧迎昊担忧的看了一眼柏殊予,听她轻声道:“无事,你先出去休息,我随后就到”,他这才转身同凌长钺行了礼,跟着人走出房间。凌长钺见他走远了,转身找了就近的小凳子坐下,门口小兵立刻将门关上。
“长公主这是唱的哪一出,柏月弓都带上了却要让昊儿当你的马前卒”
柏殊予信步走到他的对面的椅子上慢慢落座,“镇北将军过谦了,半年之前你便是用这招逼得安阳走投无路,如今怎的不知我要做什么”
凌长钺一时语塞,半晌才开口,“凌某倒是小瞧了公主殿下”,凌长钺话锋一转“公主今日在我镇北军将士面前耍了好大的威风”
柏殊予一晒,“将军言重了,镇北军这些年守卫大晏北疆,战功赫赫,深受大晏百姓爱戴,这军营哪是我一个小小的安阳就能轻易逞威风的地方。”
“镇北军是先皇命老臣亲手组建的军队,里面的将士无一不是是大晏的子民,还请公主慎言”
“将军倒是体恤将士,真真的大公无私啊”
“我凌长钺所作所为,都是以柏氏天下,以大晏百姓为先”
“好一个敢为天下先!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你无视皇权,见死不救,何来以柏氏为先;为人臣子当为天子明辨忠奸,你是非不分,为达目的不折手段,这与奸佞有何分别!借无辜的人的死向奸恶之人示威,又如何能做到爱民如子?”柏殊予见他已被气急,连忙调转话头,悲愤道:“如今小人狗急跳墙害死二哥,这就是将军所谓的忠义吗?”
凌长钺抬手作拳狠狠地捶向身旁的小桌,桌面当场被砸出裂纹,他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公主殿下当下预备如何?”
“安阳带了粮草与冬衣,再过几日就到,愿同镇北军一起守卫边疆”
凌长钺望着柏殊予久久不语,仿佛要看穿她似的,他突然拱手道:“镇北军随时听候公主调遣”
“将军误会安阳了!镇北军是大晏的镇北军,怎有听安阳调遣一说!我奉皇命前来,镇北军自是听候朝廷调派,守护边疆”
凌长钺眼眶一红,单膝下跪俯首行礼道:“公主大义,老臣惭愧啊!”柏殊予连忙扶他起身,“将军请起,您是大晏的肱骨之臣,安阳实在受不起!”
“殿下,昊儿?”
“您放心,我柏殊予不会连累无辜的人,更何况萧大哥于我有恩”
凌长钺站起身,长臂一挥,“来人!摆下筵席为安阳长公主殿下接风洗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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