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时的我不喜欢春,因为南方的春太潮湿了。似乎总有下不完的雨,到处又潮又湿,哪儿都去不了,闷在家里,似乎自己也要发霉了。
即便出个门,又是雨衣又是伞的,未了身上依然会弄得到处湿答答的,一点也不方便。
是从何时开始,我对春有了特别的情愫呢?
记得有一次我独自回村,曲折的山路空无一人,只有鸟鸣和安静的大山。那时春雨刚过,天还在灰灰的云里,似乎与山顶正在移动的雾气连成一片。
赶路的我无意间发现,山路边的绿,翠得简直逼人的眼,那不知名的白色的花散发着淡淡的清香,在绿叶间忽闪忽现。
毫无来由地顿时感到心里充满了喜悦,不知喜从何而来,只知我开始会拿自己的双眼去观察。也许那就是我第一次发现了春。
从此,春来时,走在山路上,我开始会寻觅,比如在半山腰第一个冒出红艳艳脸的野杜鹃,亦或荷树刚吐出的鲜红的嫩叶。
我开始喜欢萦绕在山涧未散去的雾气,一种飘渺的朦胧,它似乎能安定一个人的心,让人的思绪也如它一般慢慢地飘散开,过往的记忆和当下交织在一起,似毫无目的,又如此的轻盈、自在。
呼吸间一种特别的、湿润的清凉钻入我的感觉;偶尔路过的风,虽带着凉意,却很柔和;没有阳光,但并不阴沉。鸟的鸣叫是清脆的,甚至还能看到它们在枝叶间追逐嘻戏。
我想我爱上了这种感觉!
一丝丝的惆怅,却又蕴含着生机。我眼里的春并不热烈,它是安静的,一切都在悄然发生着。告别逝去的,孕育新生的。
随着年岁的增长,我发觉自己越发会在那样的时空里突然地发会儿呆。独自一人默默地体会着一种我也说不清的心绪。
一岁一岁地走过,留在身后的岁月似无痕,但思想却似乎变得越发厚重,而身体的机能却一点一点在退化。如果身体驼不动记忆,生命只能陷在过往里吧。
但一个人果真能完全只活在当下,与过往完全断联吗?
我相信,即便黄的叶落去,新吐出的嫩芽一定还带着根生长的信息;即便老的草枯萎了,新出土的种子,依然保有那个物种特有的信号。
那么人也一样吧,即便Ta被称为高级的生命,也依然拥有生命的本能——会寻根,与自己生命的根源相联。
愿,我的生命如流动的水,承载着生命中所有的过往,却依然能向前奔流不息;也如春,在静默中挥手告别,也在静默中悄然生长。
春一季一季地走过,过往让思绪一点一点地积累,形成一种我也道不明的情愫,它适合让我跟自己在一起时,发会儿呆。
然后我发现,记忆只是让我看清我来时的路,生命就在我的脚下。它让我成为一个体验者、观察者、发现者,成为一个有幸的存在者,在有限的生命里目睹一切的发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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