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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三民本来没有刀,可是今天他决定去打一把刀,一把能砍人的刀。做这个决定,张三民想了三天。
打一把刀是否违法,张三民不知道。可他在手机上看到过太多购买刀枪被抓捕的新闻,所以他还是决定打造一把刀,最起码,在砍人之前不会被抓。
于是,张三民找朋友在汽车修理场买了一块钢板,汽车减震专用钢板。张三民上网查过了,这种钢板弹性好,硬度足,是打刀最好的材料。
可找谁打,是个问题,张三民决定进山里找一个铁匠。刚一开始,就是困难重重,要么铁匠技术太差,要么人家不愿意打一把刀。
张三民打听了很久最后决定去找李名贵。因为好多人都说李名贵打造的菜刀锋利的很,用了好多年,连磨刀都省了。
李名贵的家在大山深处的小村子里,这年月,年轻人基本上都去城里打工,整个村子留下的都是老弱病残。可今年六十八岁的李名贵老汉却不愿意放弃打铁这一门手艺,坚持了一辈子,赚不赚钱不重要,重要的是口碑。所以他打的铁器每一件都会冷锻上百遍,每一件铁器都比别人费时费力,可价钱并不会高多少。
好多人背地里都说他是个傻子。李名贵听了后总是笑一笑,他最喜欢别人夸他打的铁器好用,至于说傻子不傻子的问题,他也懒得考虑。师傅去世前曾对他说“打铁的就得把铁打好,打不好就不要打。”李名贵一直是这样要求自己的,一眨眼师父走了。李名贵又这样教育儿子和徒弟,可惜最终却没能留住一个人。
李名贵这辈子最大的遗憾不是没有徒弟,而是没能打造一把好刀。这把刀,不是经常打制的菜刀,也不是偶尔打制的砍骨刀、杀猪刀,更不是好久都不再打制的铡刀。而是一把正真的刀,至于是用来收藏,还是用来砍人,这个不重要。重要的是拿刀的那个人必须是善良的,正直的。这么多年来,李名贵都没能打出这一把刀,因为这把刀的主人一直没能出现。
这天下着大雨,张三民深一脚,浅一脚走进了这个破败的村子。地上泥泞难行,张三民脚上的白色耐克鞋已经面目全非。满眼都是低矮的土瓦房,斑驳的门窗,还有那房顶上一撮撮的杂草。这些都令李三民心灰意冷。直到张三民走进这个半间房子大小,四周漏风,屋顶漏水的铁匠铺子,张三民的心终于降到了冰点。
可来都来了,走了也没地方可去,于是张三民还是硬着头皮进了屋。看到一位瘦小的老头正坐在三条腿的凳子上,短短的头发已经花白,胡子稀稀疏疏也没有好好剪剪。身上是洗的发白打满补丁的老式蓝工装,脚上穿着一双解放鞋。此刻正拿着长杆烟锅,吧嗒、吧嗒的吸着,一团一团的烟雾从头顶冒出来。
张三民的心简直凉透了,看着破破烂烂的炉子,也没一星点火光,这是铁匠铺吗?他都不想问了。可那个老头反倒开口了,“你找谁呀?”“我找一个叫李名贵的铁匠。”张三民答道。“奥?找他有啥事啊?”老人问。
张三民迟疑了一下说“你是李名贵吗?”“我就是李名贵,有啥事?”老人又问道。“唉,太好了,我总算找到你了。”张三民说。可打刀这件事张三民现在却不想马上说了。他找了一个有四条腿的椅子坐了下来。
老人拿出一个有点脏兮兮的茶杯,到了一杯水。“你是不是来买菜刀啊?不巧了,菜刀卖完了,要的话得改天了。”张三民已经知道这个老人就是铁匠李名贵,虽然很失望,但还是无奈的说出了自己此行的目的。
听说有人要打刀,老人的眼睛突然亮了,变得敏锐起来,身板一下子也变得宽阔、笔挺,一改那佝偻卷曲的神情,似乎年轻了十多岁。使劲抽了几口烟,又扣了扣烟袋锅,吐了几口痰,轻轻嗓子,表情变得严肃起来,然后一字一句的说“你说说,为什么要打刀?”
张三民愣住了,难道打刀的事又要黄了,他想再争取一下,这个老人可能是他最后的机会。于是,他端起茶杯,猛地一口喝干,拿着茶杯的手久久不能放下,他觉得要喝点酒才能说出口。可这次来走的太急,也没能带一滴酒啊。张三民有点不好意思,可还是开口问“有酒吗?”
老人睁大眼睛,仔仔细细的打量着张三民,放下烟锅,起身出了门。
不久,老人拿着一个白色塑料壶进来了,又找了两个白瓷缸子,倒满后,把塑料壶蹲在桌子上。自己端起一个缸子,喝了一口,然后说“散装的老白干,试试看。”
张三民猛地喝了一口,散装的白酒度数很高,浓烈烧喉,从口腔到胃肠如火线乱窜。张三民觉得自己很没有用,三十多岁的人被一口酒呛得咳嗽连天,泪眼模糊。但仍然翘起大拇指,连声说“好酒、好酒。”可眼泪却不合时宜的溢出来。
老人把这一切看在眼里,却没说话,只是举了举白瓷缸,示意喝酒。于是在张三民低沉充满酒气的语声里,一个无奈、心酸、微小的城市事件开始了。
这话要从三年前说起。三年前,张三民有了一个孩子,媳妇娟子知书达礼,温文尔雅,一家人其乐无穷。美中不足的是家里的房子太小,一居室,来个人的话,屋子一下子就满了。于是小两口就决定买房,可看过来,看过去,总有不满意的地方。
娟子不急,可张三民却急了。他知道娟子大学毕业后远离家乡跟着他,来到这儿。本来就受了莫大的委屈,可现在因为房子再让娟子受委屈的话,张三民心里也过不去。他四处托人,拉下脸找关系,找到现今住的小区,通过朋友排上号,买到现今住的房子。
小区环境很好,娟子很满意,房子是个两居室,虽然只是高层的二楼,可一家三口却也足够了。通过关系,房价能便宜一些,可也是很贵的,所以装修的时候,小两口是跑前跑后,里里外外,仔仔细细的忙。终于,两年前住进了新居。娟子那天很是高兴,住进新家的那天晚上喝醉了,这是张三民印象里,娟子唯一的一场醉,可也是最幸福的一场醉。
此后小区的花园里,总能看到两个大人和一个坐着童车的孩子在幸福的笑,幸福的闹。可这温馨的画面在一年半前被终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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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念沧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