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花雪月的反思
文/石岩磊
“春有百花秋有月，夏有凉风冬有雪，若无闲事挂心头，便是人间好时节。”这是宋代高僧无门慧开禅师所作的《颂平常心是道》诗，意思是：每个季节都有各自独特的美，如果没有闲事烦心，那么无论什么时候就全是人间最好的时节。但细思起来其中还是有两个费解之处，百花盛开是春天的特色，大雪纷飞为冬季的主要特点，而凉风并非夏天独有，明月更不是秋天的专属，那为何要把四者如此牵强附会地合并在一起呢？
夏日炎炎酷暑难耐，空气被烈日炙烤后变得焦躁不安，聚集成经久不息的阵阵热浪，迎面扑来会令人有些灼痛感，于是人们渴盼着能有凉风拂面，可以祛除暑热。但古人没有制冷的空调，唯有到江畔、池边消暑纳凉。坐一竹椅、摇一蒲扇、呷一香茗，闲看碧波荡漾，遥望群鸭戏水，便胜似有清凉袭来，身上的燥热全消。所谓的夏季凉风大概是指心静自然凉吧，假如不是心浮气躁火冒三丈，暑气就不会逼人，即可“暑”中作乐了。
而秋月或许更多的是借指中秋之月。虽然月亮每20多天就完成一次从圆到缺的轮回，可八月十五的月亮最圆，不是因为它几何意义上的完满无缺，而是由于这天是个欢庆日。家人们围坐在圆桌旁，嗑瓜子、吃西瓜、喝桂花酒，再每人来块大月饼，看小孩子绕膝而嬉，仰望皓月当空月朗星稀，人生的不如意不顺畅便在欢声笑语中烟消云散。所谓的秋月更多的是意味着阖家团圆的天伦之乐，红尘滚滚遂化作门外的喧嚣，家里溢满可人的温馨。
原来尽管凉风和明月不是哪个季节所独享，但它们代表着人们的两种希冀：淡泊宁静与阖门同欢，一个是内在的恬淡，一个是外在的和睦，这既是情感的寄托和归宿，也是文化演进的至高境界。“非淡泊无以明志，非宁静无以致远”；非家和无以太平，非民足无以国宁。人心于自在中方能逍遥，民心在和平里才可安稳，人们的四季美愿便超越了斗室的桎梏、跨过了节气的藩篱，成了民众“为天地立心”的合十。
风花雪月便不再是指单纯的季节美景，而是将自然同人文有机地结合起来，融汇了春花、冬雪的天然景观，汇聚了清静闲适同热闹融洽的人为氛围，天人合一的意境就在轻描淡写的诗句中完美地交融了。已分不清哪个是实际存在，哪个是虚拟期待，或许我们也无需去仔细甄别，只要沉浸在古人描绘的诗情画意中就足矣，何必如我这般吹毛求疵，像我这样求全责备？
但我也并非毫无意义地咬文嚼字，在求证考究中能够揣度到古人的心境，在字斟句酌里可以收获意外的顿悟。经过缜密的思索，我非但没有撬翻无门法师的杰作，反而愈加钦佩他的睿智与聪慧。流传千年的偈诗不知解开了多少人的心结，让他们在纷繁的尘世中觅得一块“无闲事挂心头”的净土，不知抚慰了多少人的心灵，使他们面对熙来攘往的尘烟添了一份安然，我也在求索中照见了自己的无知，更为那份不知天高地厚的无畏感到一丝欣慰。
2020.6.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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