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父百日祭（散文）

岳父百日祭（散文）

文/打工皇帝

时间过得好快，冬去春来，残雪成水。当妻子哀思成灾，眼泪如雪水般泛滥成河的时候。当一只替罪羊难以弥补我内心愧疚的时候。距离岳父离去已经百日了。

今天是三月九号，农历二月十六。惊蛰已过，春风尚早。咋暖还寒时节，天气犹如妻子的脸，挂满愁云。

吃过早饭，携带全家，驱车上街，购置了一些贡品和纸花，匆匆前去祭拜岳父！

迈进岳父曾经住过的老屋，一切如故，中堂还是那副中堂，土炕还是那盘土炕。电视依旧摆着，茶几依旧放着。一切都熟悉而亲切。可怜物是人非，令人睹物伤情。

回想岳父一生，没有丰功伟业，没有感人事迹。命运多舛的他和千千万万农民一样，面朝黄土背朝天，历尽千辛，痴心不改，埋头苦干，为儿孙谋福。

岳父共有兄弟五人，他排行老二。和家父一样自幼没上过学，大字不识。但岳父个子比家父略高，一米七左右。浓眉瘦脸，臂长手宽。最擅长钻林割竹毛，种田割麦背庄稼。凡是受苦出力的农活他都拿手。一生以忙为主，而且还是拼命的忙。作为农民，家里的十几亩土地他是必须要耕耘的。不管是种小麦菜籽还是土豆。不惯是春播秋收亦或冬藏。他总是起早贪黑，不辞劳苦。脚下的每一片土地，收获的每一粒粮食都侵染着他的汗水。和岳父坐在一起，最喜欢听他谈收成。“麦子能打三五千斤，菜籽也有一二十袋。还有土豆一堆，包谷若干。”对于一个农民来说，庄稼丰收了，吃喝不愁，那就是最幸福的事。

岳父总喜欢给村里人帮忙，他家里养着骡子，谁家要是张口让他耕一块地，还是种一亩麦，他都会痛快答应。谁家要是筑基砌墙打顶盖房，他总是要前去帮忙。岳父在村里人缘极佳，童叟待见。不出风头，不谝大话。做人低调，以和为贵，以善为本。

倘若说岳父光是种点庄稼，帮帮村里人耕地播种或搞点建设的话，那也不算太辛苦。生活在农村的老人哪一个不是在刨天挖地，全力以赴的生活。但年过花甲的岳父还要忙着努力挣钱。春耕时，忙完自家的以后，他还要牵骡驮犁，去到镇上站桥头搭市。给那些街上半农半商的人家耕耘播种，以求赚几个小钱。等忙完这些，他还不罢休。农闲时，他又接伙搭伴，要么去陕西割竹毛，要么去首阳挖药，甚至还去包头打工。岳父身上有一股拼命三郎的精神。

岳父一生平凡如草，辛苦如牛。勤俭节约，任劳任怨。除了受尽苦难，几乎没享过清福。

熟悉岳父的人都佩服他骨气硬，不怕吃苦，不怕困难，生活面前，永不服输。但命运总会和他开玩笑。正因为他骨气硬。才会吃尽苦头。正因为永不服输，从不言老。才会有太多的厄运降临到他的身上，让他受尽折磨。

岳父的第一次厄运发生在家门口。当冬天来临，大雪封山，天寒地冻，没有多少农活可干的时候。他除了喜欢爬在温暖的土炕上抽旱烟，看电视以外，还喜欢抱着孙子去村里跟村人聊天打扑克仙牛九。然而，意外总是防不胜防。那年冬天，岳父照例抱着孙子又出去转了一圈，回来天色已晚，不慎踩到了门口斜坡路段的冰溜子上，摔了个仰面朝天。回家后，孙子说他爷爷摔了一跤。脑袋碰的咣当响，而且还肿起了蕾包。他却说不妨事，好着呢。结果睡到半夜，口鼻突然流血不止。突发情况吓坏了家人，连夜准备送往医院。但他执意不肯，只在镇上的小诊所里进行了简单止血处理，又取了几盒补血的药剂，便径直回家了。事后，我劝他去医院检查检查，以免失血过多，引起病变。而他却笑着说“感觉好着呢，身体和以前一样，干活没啥影响。”是的，岳父骨气太硬，这点小伤对他来说不算什么。甚至有一次，在割竹毛的过程中，一块滚石将他的小腿砸得皮开肉绽，他咬着牙，歪着头，依然想着将割下的竹毛送到目的地。幸好有同伴帮忙劝说，匆忙送往医院，才得以保全了那条腿。

相对于十年前的那次车祸，这些小磕小碰都不足挂齿。那也是在寒冷的冬天，岳父和他舅去锁龙街上赶集，农用三轮车上，装着满满一车萝卜。他俩将萝卜换成莜麦准备往回赶的时候，意外发生了，他舅用摇棒启动三轮车时，车子打滑失控，向着前方滑行。岳父跑到前面，极力想推住车子，反而让车头将身体抵在了路边的墙上。一切都来的淬不及防，一切都令人不敢想象。

当我得到消息的时候，岳父已经躺在县医院的急诊室了。我和妻子赶到时，岳父浑身插满了各种管子，大夫已进行了续肠手术。昏睡的岳父内脏受损，正在与死神搏斗。后来终于醒过来了，但不能吃，不能动。痛苦的表情着实令人心酸。几次食道插管，尿道插管，带来的疼痛和折磨只有自己最清楚。医院住了一月多，终于死里逃生，康复了过来。

出院后，我再次劝导岳父，以后别太过于劳累，重体力活已不适合你干了。岂知江山易改，秉性难移。以苦为乐的岳父继续挑战着自己的体能极限。每年除了管理好庄稼，还要给家里挣回大几千，以补贴家里开销！

许多年轻人会把“拼搏到感动自己，努力到无能为力”这句话作为励志的句子。其实，岳父早用一生的实际行动，诠释着它的正真含义。

岳父共有一儿一女，但他更加疼爱女儿，从小视若珍宝，不打不骂，喜看其任性成长。后来交到我的手上，我不得不继续宠着。

岳父太忙，一生来我家的次数也是屈指可数，记忆犹新也就三两次。第一次是将他的小棉袄意欲嫁给我之前。他和家人及媒人一起来的。这在老家叫做“看屋来”。也就是查看女婿家里的情况。说实话，当时我家太过寒酸。房子是父亲盖的土房子，家具是家里用来装粮食的几只大木柜。还有一只用来招待岳父喝茶的手提炉子。面对穷家薄业，岳父没有挑剔，只是询问我还有没有其它可供盖房的宅基地。因为我家兄弟两人，将来肯定是不可能挤在一个院子里的。得到我肯定的答复后，岳父欣然成全了这门亲事。

第二次岳父来我家是扛着铁锹来的，筛沙搅灰，搬砖倒料，忙着帮我盖房子。也记不清他帮了我多少天，只记得砌墙那天，他通过关系，叫来了十多个亲戚朋友前来帮忙。这份情，只有铭记于心，不再言表！

前年春节，我的房子装修好了，岳父便不请自到。我将二叔请来作陪。岳父不善饮茶，却喜欢饮酒。正好二叔也好酒。他两自小相识，无话不谈。好久不见，戏谑调侃，猜拳行令，推杯换盏。我正好珍藏着一瓶妹子从北京带来的女儿红美酒，特意拿出来享用。此酒颜色红艳，入口绵甜。岳父酒酣，直呼好喝。那一天，岳父很开心，量好拳好。最后，二叔连输三杯后，搅赖不喝，醉笑而走！送走岳父后，我思谋着以后再送他两斤女儿红。翁婿一场，能坐在一起喝酒也是一种幸福。岂料造化弄人，还未尽到心意，已然成为憾事。

我一直认为岳父命硬，经历了太多磨难，却总能死里逃生。而且越挫越勇，老当益壮。岂知世事无常，死神再次降临到他的身上。

当我和妻子远在千里之外，还在为生活奔波奋斗的时候。当妻子还和我商量着，过年时让岳父领着去拜访她久违的七大舅，八大姨的时候。噩梦在一个冬日的凌晨发生了。当娃他舅哽咽着告知我岳父猛然辞世的消息时，心情就像大冬天飞舞的雪花，令人伤感凄凉。

我匆匆买票，让妻子请假回家，却不忍心让她过度悲痛，故意说了个自认为很好的谎言。然而最终谎言揭穿，妻子知道了真相。她难以置信，昨天还在院子里背雪的父亲，今天却已阴阳两隔，匆忙得连一句道别的话语都没有。她接受不了这个残酷的事实，发疯般嚎啕大哭，哭得昏天暗地，死去活来。

折腾了一下午，第二天才和妻子踏上回程，

一路上，妻子悲悲切切，难以自已。我只好将伤感的滋味释放成几段诗行，以示对岳父的默哀！

这个冬天，因你的离去而变得寒冷

我们刚懂感恩

你已身处暮年

我们刚过得好点

你却去云游仙山

你的小棉袄早哭得

肝肠寸断

几多悔恨

几多不舍

追随那凄凄冷风

在漫漫长夜中哽咽

你总说身体挺好

四季劳碌不息

多少蹉跎岁月

我们只顾忙着赚钱

原本以为等我们有钱还有闲

还能来及把你看看

不曾想

等来等去

等到的都是遗憾

世事啊

为何总这么无常

噩耗传来令人猝不及防

为何你要走得这么匆忙

千里之外的我们

如何才能挽回你昔日的模样

多少心痛

多少悲伤

化泪洒在了旅途之上

人生原本是一场修行

你却早已历尽苦难

此刻功德圆满

连同往事都化作云烟

看窗外地冻天寒

悲伤的心似白雪片片

满脑子装着没有兑现的谎言

内疚了一遍又一遍

仰天长叹泪潸然

只想最后再看一眼

守护我们多年

相信你还未走远

天边的那朵白云

就像你慈祥的脸

今天，春寒料峭，野草悲鸣，站在岳父坟前，看纸钱飞舞，听妻子哀嚎，阴阳相隔，慈容已然难觅！青山依旧，往事随风，方知人生如梦，梦已成空。除了亏对岳父，此生还能说些什么？

岳父百日祭（散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