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三友走在土坡上,趿拉着一双披散的草鞋,皲裂的厚嘴唇吧嗒着旱烟没有停过。
马三友是从一颗古树前决定走的,这是村里唯一一颗古树,在太阳最烈的时候,他被树根绊倒,就在这颗扎根村子几百年的村民面前,扒拉掉身上灰土的马三友决定走了,目的地在哪他也不知道,他脑子里只想着自己这根老骨头一直走还会不会被绊倒,马三友就这样走啊走。
身后有响动他回头望,是一只野猫窜过,马三友只粗略的看到那身影上的几根肋骨,好像还少了几片毛,他看了看手中坑坑洼洼锈驳的烟杆,低头自言自语道:“人迹将绝的破山村,猫也跟着苦命。”其实有一句话他没有说出口,只再看了一眼手中的破烟杆。晃了晃头马三友继续走,步子变得慢起来,仍然没有目的地,走啊走,可为什么要一直走,马三友说他也不知道。
马三友在走着,太阳也在消耗着每天仅有的生命。马三友说他不喜欢太阳,太烈,他盯着脚下的路,摸着自己的厚嘴唇,他的嘴唇和摸着嘴唇的手和脚下的路好像是一样东西,马三友走在这样的路上,就像走在自己的脸上,想来好笑,他轻轻的笑出了声,好似叹气。马三友不在乎时间,他走着,太阳在这一天的生命也快将走到尽头,马三友想,没了太阳自己岂不是想走多远就走多远?
可马三友遇到了一颗干裂的树桩,那是一颗死掉的生命,马三友说,遇到了它,就算是走累了罢,索性不走,坐下来靠着歇息。于是干裂的树桩和马三友在这破山村的土坡上相遇了,就像是挚友重逢,紧依紧靠。马三友半躺着,填满了旱烟仍是两个嘴唇吧嗒着,开襟衫下清晰规整的肋骨随黑黄紧巴的胸膛起伏,马三友说他拥有了真正的幸福和生命。马三友就这样半躺着,太阳已经消逝,黑夜蔓延了整个坡,月还是亮的,风也是凉的,野猫的叫声回荡着,马三友笑了,他看到了那只野猫眼中的月光。
马三友靠着树桩安静的睡着了,一直走的马三友停下了,马三友在那天夜里做了梦,梦里他有三个朋友,烟杆,野猫,还有失去生命的树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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