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做晚饭,接到几千里之外的老父亲的电话,告诉我,大姨不在了。
猛一听,我以为是个玩笑。昨天的电话,还在说老人年老脾气还不改,让儿女无可奈何,今天怎么就……。
这咋能开玩笑哩,我和你妈中午刚去看过她,还没啥事,就是精神没有原来好,谁知那么快!我爸叹气说。
这可咋弄呢?我也回不去。因为疫情,我们回去就要被隔离。我说。
回不来就不回了,你二姐三姐都在郑州,都封闭着呢,回不过来。你哥在这边,赶上这个时候,咋简单咋来了。我爸说。你不用管了,我们给你把礼金捎上。
你说这老人挺会赶时间啊,搁到平时,大家都赶回去了,办事该多隆重,现在呢,唉,真不是时候啊。就差几天就过去这一年了,硬是没熬过去。不过,也算喜丧了,毕竟九十高寿的人了。
和我爸唠了一大会,放下电话,我心感慨。
我大姨这人,一生也是风风火火,不停奋斗的一生。
年轻时候就是村妇女干部,性格烈的像一把火,干起活来不顾死活。大集体时候,拼起命来,男人都赶不上。
我妈说,那个时候我姨夫在外面上班,我大舅在外面工作,家里就我姥和我大姨的几个孩子操持家里家外。我姨一年到头都在生产队里忙碌,自己的家从来不管。人家地里的活,可以借生产队的牲口帮忙,自家地里的活,全靠大的小的孩子自己去干。
这些还不算啥,那个物质匮乏的年代,谁都想沾点集体的便宜,可是一根筋的大姨,眼里揉不得沙子,参纲搬线的,愣是好心办事还得罪人!
算命的走到他家,讨口水喝,送了一首诗,提在门楼下的石灰墙上。大意是,这家的女主人,性格烈似火,命硬的很,家里事情不断,一辈子都苦。
当时谁都觉得算命的胡诌,没往心里去。接下来没几年,家里就出事不断,先是我读河大的表哥出事,两年后小表哥又出车祸走人,家里的两大顶梁柱都塌了。
算命的当年都说,你姨命里没儿,还被你姥骂一通。可是你大表哥从小过继给他伯家,算来可不是生了三个儿,结果一个没跟着养老?
唉,待老了,还是大表哥接手赡养义务。
七十多岁了,还扛锄头去地里刨花生,拦都拦不住,谁要说个不让她干的话,她张口就骂!青红皂白,没理讲。
外孙女们都陆续在郑州安家落户,几个闺女们跟着外孙女带孩子,为了孝心,让大姨去郑州住。谁知,没住上两天,就开始闹着回老家,正碰上大雾起,高速封闭,闹腾的外孙女们一个个没招,顶着危险一步一步开车挪回老家。
我印象中的大姨,是个不顾家的人。记得小时候,每年都会回大姨家过年,家里家外很少见她,过年的这些操持都是我几个表姐干,蒸馍,炸肉,打扫卫生……,唉,时过境迁,我感觉的都是她对孩子的冷。
我们谁敢给她提个不字啊,谁提谁遭殃,轻一点,说你两句,重了,就批斗你。我表姐说。
也是,她骨子里好像缺了温暖的血液,唯有雷厉风行才能配上她六亲不认的性格。
那个时候,大舅在城里上班,孩子多,负担重,家里种的粮食,够不够吃不管,打下新麦,就让我们姐几个给拉到城里,几十里的路,就靠我们几个姑娘一步一步量过去。地里种的西瓜,摘下大的,藏起来,都等着咱舅家的孩子回来再吃。反正,俺这个娘亲的都是娘家的侄儿,自家的儿都轮不上。
我几个表姐给我说过不止一次。在家搞的也是一言堂,几个闺女找的婆家,没有一个是顺孩子心意的。给你找个啥样的,你就嫁个啥样的,容不得你挑三拣四的,跪求都不行!以至于闺女们的生活也过的磕磕拌拌的。
自家闺女不如意,两个儿子又早早殁了。自己的大儿子又是过继给他人的,那儿媳妇生孩子时候自然手都没有搭过一把,孙女打小也不亲,说来,这一生过的,真的是亲情淡漠。
我妈说,毕竟是自己的姐,都老了,谁还记那些个事儿,所以,搁三岔五的去看看她,买些蛋糕,鸡蛋,她能吃的动的,时不时再给她两钱。
我舅的孩子都出息了,天南海北的当官。只是回来时候总是用手指头数的过来的。人家都是会做事的人,面子上都做的妥帖,每每回来,东西是东西,钱是钱的都没少。只是这种热闹总是一现的昙花,最后还是回到油盐酱醋的三餐。
只是不知大姨心里期盼温情是啥样?她需要的是日久的陪伴?还是这亲戚间这短暂的喧闹?
我理解不了她的祈求和内心的圆满,也许,我是肤浅的。
年关近了,而你走了。
我为你烧不了一柱香,却希望你走的时候是坦然而安详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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