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楼前特意到窗边望了望。路上行人有穿羽绒服,头躲在衣服帽子里,有人徒手走路没撑伞,路灯暖黄光团里没有雨丝的影子,地面碎成无数的水凹,不见雨点涟漪。雨住了。换上棉外套戴好围巾,冷雨绵绵,有三天没下楼了。
走出门栋,即刻打消沿楼前马路走一个环形的打算。雨丝稀疏,落在脸上,落进头发。无声无息,无形无相。楼下水果店亮晃晃的灯光洒出门外,走进去买完金橘返身上楼。这天是年初五。大风自初二夜间刮起,随即而来的冷雨,日连夜,夜连日,未歇。
客厅没开灯,额头抵在窗玻璃,呼出的热气蒙出小片雾。想起患糖尿病的那个女人,她背着家人和医生偷吃甜饼干。在她所剩无几的生命里,回忆往昔,回忆自己曾经用雨伞伞尖在雨中写下一个男人的名字。室内室外,一致的冷。这本短篇小说集在大半天时间里读完。文本中叙述的细节纷缕不绝。那片水域的光在夜色中有金属的气息。她是个年轻的女人,她没有机会也没可能像患糖尿病的老年女人在自己的卧室回忆往事。年轻女人怀中有个婴儿,喂过奶,女人捡起块石头,取出事先准备好的绳子捆住婴儿。婴儿被抛向河面,黑暗中有水声响起。
窗玻璃上雾气消散、聚拢,再消散。街对面是家酒店,酒店外墙挂着如平行线的彩灯。盯住左起第三条,一共三组颜色,每组两色,高饱和。彩灯变换极有规律,自上而下,再由下至上,一个来回后换一组色彩。路旁香樟树枝叶裹在冰凌中,这种被称为晶莹剔透的聚合在相机取景框下是凝固的美,镜头之外,远观——卯足劲的沉默以对。麻雀们不知躲哪儿去了。婴儿在水底。夜色逐渐黑下来,女人离开河边去到一家酒馆。再次返回河边,夜色愈发黑了。虫声在草丛深处,架在河面的铁轨桥,在黑暗中如庞然大物,仿佛眼前的黑夜都是自庞然大物嘴里吐出来。
水漫过小腿,腰,水在胸口。女人被带去工地指认时,她认出其中一人是那天晚上侵害她的人。女人什么也没说。夜里的那把火烧毁了她的栖身之处。
她本能挣扎,在水中。意识到头顶被水——永远地封住,她屈服了。
水面,幽暗的光,闪出金属的气息。
2019年2月1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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