尼莫和叶娅隐居在深山,过着简单和清贫的生活。陪伴他们的,只有一只跟随了他们六年的老母鸡,它原来是一只野鸡,被尼莫找到后圈养了。他们三个住在一起,就像一家人。
叶娅怀孕了,尼莫想方设法给她弄点好吃的。叶娅有一天说:“我好想吃鸡。”
晚上,尼莫和叶娅躺在床上,商量怎么杀死这只老母鸡。尼莫从未杀过鸡,也不知道从何开始,但是他们还是想出来了一些办法。
“我们可以把它从悬崖上摔下来,你在下面接着,这样它的痛苦比较小。”
“不行。你没见过吗,它是会飞的。”叶娅说。“有一天,我亲眼看见它飞到一棵大树的树冠上。”
尼莫继续思考。“用电吧。现在死刑犯人都用电椅,几秒钟就过去了。痛苦比较小。”
“你忘记了吗,我们这里哪里有电?”
尼莫想了很久。”这样吧,明天我把它带到镇上卖鸡的店里,让那里的伙计帮我们解决。”
“这样的话你也说得出来。那里的人像魔鬼一样,把鸡抓在手里,脖子一拧,先让鸡不能动弹,然后用刀割断鸡的脖子,把鸡血滴在一个盆子里,卖给别人。这种方法太残忍了。它已经跟随我们这么多年,你真的忍心让它以这样的方式死去?”
尼莫羞愧得脸都红了。
“这样吧,明天我去镇上买点安眠药,让它在沉睡中死去。”
叶娅想了一会儿,“这样不错。不过我有一个更好的主意,它应该受到更好的对待,我们给它喂点大麻,让它在飘飘欲仙中上天堂,不是更好的选择吗?”
就这么说定了。尼莫和叶娅终于沉沉睡去。
母鸡生活在隔壁的另外一间屋子里,它对尼莫和叶娅的谈话听得一清二楚。它悲哀地想到,自己毕竟不是这家人的一部分,自己最初被圈养的时候,命运已经被决定了。
它唯一感到遗憾的是,这么多年以来它终于寻找到了自己的爱情。白天的午后,它和它的情人,一只雄伟的大公鸡,也是一只野鸡,在悬崖边的大石头后面幽会。它们俩的声音加起来,响彻山谷。公鸡迷恋它身上的教养和淑女气质。曾经有一次,母鸡让他去寻找别的母鸡,更年轻漂亮的,但是公鸡说:
“亲爱的,你就是全世界最美丽最有魅力的母鸡啊。你还让我到哪儿去寻找?”
母鸡想着想着眼泪要出来了。她睡不着觉,在夜里反思自己当初的选择和现在的生活:为什么要被驯养?为什么贪恋人类的感情?为什么离不开他们——本来有无数次机会可以远走高飞,无数次,她站在树冠,环顾山谷,想飞出去,和公鸡一起,远走高飞,生活在高山峡谷,过一种自由自在的生活,然而一到夜晚,孤独就抓住了她的心,拖住了他的脚步,又把她给拽了回来。驯养究竟意味着什么?这场悲剧的源头是什么?我对于这个家庭如此忠诚,他们对我也不赖,每天都有新鲜的粮食和菜叶,干净的泉水。他们从来不管我,不约束我的行动,他们相信我一到夜晚就一定会回来。那么究竟是谁做错了?要让自己面临死亡的命运?
第二天,尼莫正准备动身去镇上。他想再看看自己家的这只母鸡。打开房门一看,它已经死去了。
“它寿命到了。正好。”叶娅说。
“不,是自杀。”尼莫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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