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水流年

作者: 大山z | 来源:发表于2020-03-13 15:58 被阅读0次
    (一)人口稽查

    那时父亲一人外出维持家庭开销,母亲农作,计划生育盛行的岁月里我这样的超生情况是必须罚款的,那时家里拮据,除了躲无计可施。听三姑六婆唠嗑是我的童年趣事之一,在她们浮夸至极的渲染下人和事都显得异常风趣。听她们说以前因为超生“东家的猪被牵了去,西家的雕花木床被搬了去,谁谁的丈夫被打得半死不活”我在一旁听得怯怯的,生怕有一天我也会落得如此下场。

    浩浩荡荡的队伍来势汹汹朝村里走来,其实没几个人,但那时总感觉那是叫人瑟瑟发抖的鬼子队伍。母亲急忙叫我藏进屋内,他们一家一户拜访,我们在里屋,像受了惊吓的猫不敢动一步紧张到不敢呼吸。出来后,母亲长舒一口气,并不是普查队伍。这样的案例太多,十有八次都不是,可看见西装革履,提着公文包的男人,母亲依然会让我们藏起来,总之都是公社人员怕看见了泄了密。还叮嘱有人问到我们是谁家的孩子千万不可以说父亲的姓名,我们像在秉承一件神圣而又庄严的任务一脸认真使劲点头。

    有一年我十一二了,这次是真切来了人口普查队伍,他们的搜寻目标是邻居家的媳妇儿,她生下二胎,传出了风声,母亲让我也跟着躲出去,那时家家户户已经是白瓷砖红瓦的小楼房,交不出罚款实属扯淡。我和媳妇儿还有二妹,她也是未交过罚款的,一起躲了出去。

    记得那是个油菜花开得正好的日头,我第一次对这种“僻难”有了一种莫名的兴奋。我们倚靠在繁盛的油菜丛中的土梗上,土梗上长满了星星点点的野花,抬头就是花影重叠,蜜蜂采着花蜜,轻轻的,偶有花粉落在它们的翅膀,它们小掸一下,似乎怕泄露了我们的行踪。我玩弄着土梗上的野草,又把泥沙抛来抛去,仿佛在这花丛深处有了一方寂静又美好的天地,我想我的头顶是沾满了花粉的。

    而对于十三岁才上户的事儿,丝毫未成为我心中的不悦。


    (二)拾荒者

    从前对收破烂的中年人总是颇有好感,总以为,他们应该是“大户人家”兜里才有那么多钱供人兑换,毕竟在孩子的认知里破铜烂铁是不值钱的。

    他们总是未见其人但闻其声,那声音绵长又浑厚,从村头花开满枝头的梨树到村尾的篱笆墙茅舍,宁静的乡村里回荡起一阵阵回声,高昂起伏:“有破铜烂铁,废书废报纸的找来卖”,人们探着头,将囤好的一摞旧书拿给他,他拿出秤杆,大部分都是十块八块的。他意犹未尽,在地坝边上四处打望,问这卖不卖,那卖不卖,我和姐姐这时候总要将房前屋后都搜刮个遍,掘地三尺也要将一些半掩在地里满目苍夷褪了色的塑料瓶,装满了泥沙的雨靴翻出来,他撇着嘴,麻利的将泥沙抖干净,我们兴奋极了,如获至宝,仿佛掉馅饼一般得到了一种最简易又快捷的生财之道。一会儿捡来废弃的铁锹子,缺胳膊断腿的破胶鞋,好似地里的垃圾都变成了人民币在向我们招手。一些厚脸皮小孩趁着此时捣乱捡来面目全非怪头怪脑的物件,有些木楂子,有些是泥巴,拾荒者又好气又好笑,我们也跟着笑呵呵。

    然后他哼着小曲消失在了夕阳的余晖中,红艳艳的,乡村回归一片宁静。

    而孩子对那样的时刻总是喜出望外的,一点破铜烂铁,一袋鸡毛鸭毛,就可以换来让人垂涎三尺的零食,那样的岁月可真是丰盈又精彩的。


    (三)爆米花

    爆米花商贩来的时间不多,一般会几个大队之间最集中的地坝。我家是不知道的,听了年迈的阿婆招呼才知道,“某某大队在炸炮筒”。

    碧云天,黄叶地,晴空万里,秋风拂来阵阵芦苇花香。米坛里囫囵着抓了米就跑,遇上同行的,一定要竭力甩开,想更早吃到爆米花。

    那机器声音沉闷又震耳,黑黢黢的,围满了孩子,有些拿来凳子,站着,好不热闹。我们不叫爆米花的,叫它炮筒,米白色,大米做成,一点米放进去就有络绎不绝的炮筒出来,长长的,脆脆的,把它插满五个手指,是孩子彰显洋洋得意的方式,咔嗤下去,好吃极了,现在想想其实是不好吃的。

    满满当当的一大袋子,那几日,吃得多了,便厌倦了,咬一口吐一口,掰成小节拿去喂鸡,鸡啄一下,太大个,便扭头一愣一停去泥地啄那些稀碎菜渣去了。

    暮色四合,还有马夫牵着驮着煤炭的鬃马,会路过我家的橙子树,我喜欢踩着它们的马蹄铁脚印,夏天有卖馒头西瓜的小贩,有喇叭,一个劲的宣传,还有磨剪子磨菜刀的技术活商贩。

    这些“不速之客”把一个时代的乡野岁月,装点得热闹又丰盛,简单又淳厚,多年后回忆起来,还是会被那样清澈的快乐撞击得心生暖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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