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厨房出来，正是新闻联播时间。
燕子招呼老公：“嗨！老朱，研究什么国家大事呢？这么投入！”
老公斜靠在沙发上，虚弱地笑笑。燕子发现，他额上有细密的汗珠。
燕子慌乱地上前，一脚踢在茶几上。顾不得疼，她蹲下身，握他的手，他的手冰凉。“哪里不舒服？你告诉我！”
老公艰难地抬手，摸摸她渐白的发，“肚子有点疼。应该没事，可能是吃得不舒服了。你给我几片健胃消食片就行。”
燕子如遭雷击。医生说过，癌细胞已经扩散到腹腔，如果出现腹部疼痛，要第一时间回医院做检查。
安抚好老公，燕子给医生打电话，然后收拾行李。
导航的时候出了问题。导航显示：2.6公里，100分钟。还有一个红色的“堵”字。
燕子有点慌，却不知道该问谁。不能问老公，他本来就不想去医院。
胡乱翻着手机，燕子突发奇想，在几个群里发信息：谁知道截图上这些标记是怎么回事？
冰回复：应该是高速口封了，因为今天有雾。
马上有一个不认识的同事建议：走另一个高速口，那个口一般不封。只是，我知道地点，却不记得高速口的具体名称。
那个村子远离县城，很少有人走那边的路口。
大家一筹莫展。
欣安慰燕子：别急，我找人问问。
两分钟后回复：京港澳高速徐S高速口。导航搜这个名字就行。或者导北京，选京港澳高速也行。
陈大姐一遍遍叮嘱：燕子，路上慢点开，不着急啊。到医院安顿好小朱，给我们发个信息。我们知道你平安到达，也就放心了。
一个新入职的小姑娘问：姐，你一个人开车去吗？要不然我陪你一起吧，路上可以跟你做个伴儿。正好我今天做了核酸检测呢。
燕子忍不住哽咽。这个办公室，她一共待了十来天，好几个新同事，她还都不认识。可是，在她需要帮忙的时候，大家都竭尽全力给予帮助。
老公生病的这一年多，燕子已经习惯了走夜路。就算有雾，她加倍小心就好。老公的病不能耽误。
平时四个小时的路程，这次足足走了六个多小时。进入医院的停车场，燕子长长地呼了一口气。
凌晨两点的医院，并不安静。救护车呼啸着来来去去，医生护士跑进跑出，病人在呻吟，家属在呼叫。
捶两下酸痛的双腿，燕子推开车门。轮椅在后备箱。
把老公的左臂扛在肩头，右手揽住他的腰，拖着他下车，上轮椅。然后，向着住院部大楼飞跑。
主治医生在护理站等。简单询问，他开好检查单。燕子和小护士一路小跑，推着老公上上下下做检查。
等待的空隙，燕子想起还没给报平安。她没心思说话，也怕吵了大家休息，就简简单单发了一句：已到。谢谢！
L：到了就好。安心陪老公吧。
G：辛苦！好好休息。
Z：陪老公吧。
C：别累坏了自己！
……
再也忍不住泪水，燕子附在自己膝上哭出声来。
一年来的担惊受怕，一次次的长途奔波，人前的强颜欢笑，深夜的崩溃无眠，都被这一刻的泪水冲淡。
曾经，她以为，这些苦难只属于她自己；她以为，人的悲欢并不相通。直到今天，她才发现，在自己周围，竟是满满的温情！
抹一把泪水，燕子给自己一个甜甜的笑。
这是一个温暖的冬夜，不是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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