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野云飞
“赵大姐啊，给我来块豆腐。”一个独眼老头拎着一个大麻袋冲一个中年妇女说道。
“哟，老万来了，还是老样子呗，卤水豆腐取中央，嫩！”赵大姐说着利落地给老万在一大块豆腐中央切了一小块，放秤上一称，“哎哟你瞧，今儿比往常多了点，人老了，手也抖了，两块五的豆腐。”
“不打紧，今儿个收获颇丰，瞧，这一麻袋东西，够我吃个几天豆腐了。”老万痴痴地笑着，边笑边在大衣兜子里摸索着，一张发了皱的一块人民币，以及一堆一角的硬币。
这老万嘴里还念念有词地数着：“一、二、三、四······十四、十五，来，赵大姐接好，这数没问题。”
赵大姐一把攥过来钱：“哎哟嘿，老万你也是老主顾了，我放心，慢走哈！”
老万左手拎着水豆腐，右手拿着装破烂的大麻袋，消失在了赵大姐的视线里。
这老万啊，平生没啥爱好，就喜欢吃个豆腐，这豆腐也不是小姑娘家的那个豆腐，就是平平常常的水豆腐。买豆腐时还有讲究，就买豆腐块最中间那块，用他的话来讲就是“水嫩，滑舌”。
他独居，平时独来独往，与别人没什么交集。听说年轻时惹过祸，仇家上门，左眼被人给戳瞎了。他怕这事连累家人，自己离家出走，这一走，就再也没有回去过。
过去有一天他像往常一样，卖了破烂拿到钱去市场买豆腐，他注意到市场一角多了一个豆腐摊，那豆腐西施生得俊俏可人，那人不是别人，正是赵大姐。
那一刻老万感觉自己沉寂多年的心又活了，他不仅想这辈子都在赵大姐那买豆腐，也想尝一次赵大姐的豆腐。
他向旁人四处打听赵大姐的信息，得知赵大姐也是刚来此地不久。她是个寡妇，和她前夫离婚不久，被赶出家门，带着个孩子来这个城市生存。
都是可怜人，都不容易，老万暗自思忖着。
打那以后，老万天天都去赵大姐那买豆腐，每次说的话都一样，“赵大姐啊，给我来块儿豆腐”，说完就在一旁痴痴地笑着，看着赵大姐娴熟地为他切着豆腐。
那一刻，是老万这一天最开心的时刻，比他吃到水豆腐都要开心。
久而久之，这赵大姐与老万也算熟知了彼此，在陌生的城市，两个可怜人，互相温暖着对方。
这天，老万“扫荡”着自己管辖的最后一个街区，在垃圾桶里翻着有价值的东西，心里想着一会换完钱去赵大姐那买豆腐时说点什么，可无论他想出什么话，到头来说出口的还是“赵大姐啊，给我来块儿豆腐。”
这时，一个男人的出现打破了此时的宁静。
这男人拎着一袋子垃圾从远处住宅区走来，老万知道这片住宅区，都是有钱人才住得起的房子，老万这辈子连想都没想过。
男人看到了老万，或许是嫌他衣冠不整，或许是嫌他蓬头垢面，又或许是惧怕他的独眼，男人把垃圾袋远远的朝着垃圾桶就扔，起码离着老万和垃圾桶都有个两三米。
也许是射术不好，这垃圾袋鬼使神差一般地砸到了老万身上，里面的脏物撒了一地。
男人看了看老万，又看了看脏物，想去捡，又嫌脏，想一走了之，又有点害怕老万。只见他犹豫不决，左右为难，最后灰溜溜快步离开，连句道歉的话都没说，只留老万在垃圾堆中凌乱不堪。
老万也是不慌不忙，把地上的脏物收拾进垃圾桶里，碰到有价值的，就装进自己的麻袋里，可能是心里想着就要见到赵大姐了，他丝毫不生气，反而有点小期待。
收拾完这片街区，老万又拎着满满一袋子的“收获”，去赵大姐那买豆腐。他慢慢的走着，得意洋洋，想着又能看到赵大姐为自己切豆腐，他就开心的不得了。
远远的，他好像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在豆腐摊前。
“欸？这不是刚才那个男人吗，他也来这买豆腐？”老万想着，步伐变得更慢了。两人好像在吵架。
“阿梅，你走就走了，你把我儿子带走干嘛？你看看你现在，孩子跟着你能有好吗？”男人好像很愤怒。
“他是你儿子，就不是我儿子了？当初是你背叛我在先，法院把儿子判给了我，怎么，现在你要连我唯一的希望都剥夺吗！”赵大姐越说越激动，越说声音越大，她用手把身后的儿子挡在了自己的身后。
“是，当时法院是判给你了。所以现在我要来找你打官司啊，你有钱承担诉讼费吗？为了孩子的未来想想，跟着我才会更有前途。来儿子，到爸爸这来，跟爸爸回家！”
“我告诉你，想要孩子，没门！”赵大姐眼圈红了，眼角隐约泛起了泪花。孩子在她身后瑟瑟发抖，他也不愿意离开妈妈。
“行，阿梅，这是我最后一次给你机会，到时候咱们法庭见吧！”男人说完上了一辆黑色轿车疾驰而去。
这时老万走向前，嘴还没张开，赵大姐低下头，用手摸了摸眼角，和老万说道：“老万来了啊，还是老样子，要两块钱水豆腐是吧。”说着麻利的给老万忙活着。
老万点了点头，看到了赵大姐红红的眼圈，此时他心里五味杂陈，明明看到了赵大姐为自己切豆腐，他却一点也不快乐，他希望自己开心，更不希望看到赵大姐受委屈。
拿到了豆腐，老万急匆匆地走了，左手拎着水豆腐，右手拿着麻袋，再一次消失在了赵大姐的视线中。
接下来的几天里，赵大姐都没有见过老赵，奇怪的是，自己的前夫也没有继续骚扰自己，更没有法院传票通知她去上庭。她不知道发生什么事了，向过来买豆腐的食客打听，要不就说不认识，要不就说没见过。
终于有一天，一位顾客跟赵大姐说自己认识老万，他以前和老万一样，都是捡垃圾的。他说前几天，在出城去城郊的土路上碰见了老万，老万跟平时一样，拎着个大麻袋，只是今天这麻袋显得异常沉重。
他觉得奇怪，因为老万家在城西头，这里是城东郊，他就问老万。谁知老万低个头捂着脑袋直说他认错人了，自己不是老万。他更奇怪了，这城里独眼捡破烂的老头就你一个，还能认错了不成？不过老万行色匆匆，他也就没再追上去细问。
赵大姐听完眼神瞄向远处，那是平时老万买完豆腐离开的方向。
她仔细看，看得入神，彷佛看到了一个高大的身影，左手拎着水豆腐，右手拿着装破烂的大麻袋，消失在了自己的视线里。
只会捡破烂的独眼老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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