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平果辰 图／网络
你在远离，我在追逐
离家出走的柯学佳没走远,在家附近小绕了一圈后,怕黑的他便去了邻家,〝投靠〞了邻居。赵家成员顿时成了调解员,赵阿姨负责安抚柯学佳,赵明则去隔壁通报柯爸爸柯妈妈孩子在他们那儿,免得他们操心。
报完信后,赵明也不急着回家,而是留了下来陪柯爸爸谈心。
〝我错了,我不该打他的。〞柯爸爸双手捂住脸,不让人看见他难过的表情。
〝不打都打了,我们以前不也是从小被打到大的吗,现在不也好好的。没事的,等过阵子他气消了就好了。况且,那小子是确实是挺欠打的,也好乘机好好教训他一顿。〞
〝不,无论如何,我都不该打他的。是我错了......我错了。〞赵明的话根本听不入柯爸爸耳内,深度自责的柯爸爸,不断地喃喃自语,责备自己。
〝呃,其实啊,我觉得学佳这孩子是挺聪明的。可是,脾气就有点坏,一时高兴一时不爽的。难道你就没发现他有病吗?〞赵明问说。
柯爸爸听闻赵明的一番话,紧张地追问说:〝你也察觉到佳儿有不妥?其实我也怀疑过他是否患有抑郁症,甚至带过他去看心理医生。但医生说他防御心太重了,他完全不愿意配合。如果他不敞开心房,医生也帮不上忙。
医生那次没查出什么结果,只是要我们多陪陪孩子,多去了解他,尝试先打开他的心结。那次后,佳儿很生气,发了很大的脾气,说什么都不肯再去看医生。怕刺激到他,我们之后也没再去看了。是我错,我该坚持再带他去看医生的。〞
〝看什么心理医生?换作是我我也不去,去了你们这不就当我有精神病吗?小孩子小小年纪的会有什么大烦恼?其实,你有没有好好地跟他谈过?看他到底是面对什么问题?想要什么?〞但其实,赵明所指的'病',并非柯爸爸所想的那些病。
〝说起看病,心理医生可能还比不上我的看病功力呢。我一看啊,就知道你儿子并不是生了什么大病,不过就是得了'娇生惯养病'。你的儿子,太过娇纵了,你再这么纵容他下去,他迟早'病入膏肓',那对他未来的影响可深远。
虽说不过是小毛病,但若再放着不理,等病情恶化了,后果可就不堪设想了。这病啊,可大可小。轻则,吃不了苦挨不了痛,脾气差人缘差处理能力差。重则缺乏自理能力,终身都得人'看顾呵护'着。搞不好以后他遇到点小挫败就退缩,也搞不好他根本就受不了打击。
你儿子目前已经出现了过度依赖与高傲自负等症状,好在这病情,应该还能受到控制。这种病,不好治,但也不难治。药方呢,是要谆谆教导,引领孩子培育出良好的心理素质。而家长呢,则是整个疗程里面最重要的一剂药,不可或缺。〞
赵明以开玩笑的方式,扮演大夫向柯爸爸诊断柯学佳的〝病情〞,但他也不全然是在说笑。而柯爸爸也知道柯学佳确实如赵明所说的,〝有病〞。但是,面对赵明的〝直言〞,柯爸爸不知该做出什么答复好,只好什么话都不说。
原本赵明是故意用轻松搞笑的方式,将这个事实给道出,但结果这番话,终究还是让气氛凝重了起来。接下来的好几分钟,两人都不再发言,只是盯着对方瞧。屋内宁静得连时针转动的滴答滴答声,都听得见。
最后,还是由赵明来破解了这份无语的尴尬:〝柯哥哥,你很疼学佳,这谁都看得出来,可是你有没有想过,你有没有用对方式?我知道这是个主张爱的教育的社会,我不是说这有错,但我之前就说过,过于宠爱等于溺爱啊。
现在你还在他身边,你自可以选择尽你全力地保护他,爱护他,袒护他,将他像个受保护动物一样的养着,惯着。但是,你不可能一辈子都待在他身旁,你把他照顾得太好,反而会害了他,造成他过度地依赖。
总有一天,他得要踏出社会,会有自己的生活圈子,得要面对许多的难题。对习惯了无时无刻都有人服侍他的人来说,要他去适应什么都自己来的生活,才真的是痛苦。
并不是所有事,你都能帮他做,也不是所有的问题,都能由你来替他解决。他总不可能一遇见什么问题,就逃回来家里这安乐窝躲着吧。难到他怯生,你就要让他待在家里一辈子,永远地不出门,与外界无交集,不和他人交流吗?
孩子学会走路前,有哪个是不曾跌倒的?难不成怕他疼,你就一直扶着他吗?你把他保护得太好,他不知道什么是疼,等以后跌倒了时,那才真是要命的疼。与其给他鱼吃,倒不如教会他如何钓鱼,这道理你应该懂的。〞
赵明喝了口水后,接着说:〝你可别小看这孩子,他在学校的表现其实挺好的,并不像在家里那般目无尊长。不过是回到来,知道你们会捧着他,所以养成了一种惯性,也养成了依赖性。他是个可造之才,他很有潜能的,我看好他。
孩子还小,但也不小了,是该长大了。你真爱他,就该学会放手,让他学习独立。也许一开始他是会无法适应,是会比较辛苦,但即使再苦,其实也没多苦。再说,先给他吃点苦头,知道'苦'是什么滋味,总比一味只知道甜的味道来得好。
渐渐地,他总会学会自理,学会应对。那么,他才会有能力去应付生活的大小事,知道该如何面对问题处理问题,而不是去逃避。那将来即使你们不在他身旁,他也知道该怎么照顾自己。〞
其实赵明早就看不惯柯学佳那种自以为了不起,和得要人伺侯他的表现,可是这毕竟是别人的家事,他也不方便多说什么。但如今,他终于闷不住把心里头的话给说了出口,所以才展开了苦口婆心的〝训话〞。
沉静了好一会儿后,柯爸爸终于打破沉默:〝是我这个做爸爸的不好,我以前老顾着工作,没理会到孩子。当想理时,已经太迟了。其实我有试过像你说的,和佳儿好好地谈一谈,可是,他根本就不想和我谈,他什么都不肯说,什么事,都藏在心里。
孩子呢,小时候都可爱。不懂字,也不会说话,也不懂他明不明白你在说些什么,可是无论你跟他说什么,他都一直看着你。他不会用言语回应你,可是总是会对着你笑。那笑容,傻气却可爱,而他的想法,总是天真又曼妙。
可是长大后,就不一样了。他开始有了自己的想法,他会选择性的看是否接受你所说的话。有时候,你说什么,他都不听,你说多了,他还嫌你烦。你为他好,不想他做这做那的,他就觉得你管制他。〞
柯爸爸深叹了口气后继续说:〝佳儿的母亲,没法说话。虽然不是什么大问题,但毕竟和其他小孩的家庭背景不大一样。佳儿曾跟我说过,小孩子,有意无意间,总会提起。有时甚至会模仿起嗯嗯呜呜无法说话的样子,取笑他。
不过,我觉得这都不过是孩子间的童言童语,是小问题,不用理会。而且,既然是事实,别人怎么说,怎么想,我也管不着。再加上那段时间我真的很忙,常常都得把工作带回家,连陪他的时间都没,自然也没把这事儿放在心上。
我给他买许多玩具,还有平板电脑,给他下载软件游戏,他要什么我给他买什么。我想说,只要能满足到他所有要求,能给到他最好的生活,就是对他好。这样就可以转移他的视线,就能补偿到他心灵上的缺陷,他就会忘怀。
可是,他心里的疙瘩不但从未没被抚平,还越积越多。像颗计时炸弹般,潜伏在他心里头,等着随时爆发。久而久之,回过头来时,才发现孩子变了。变得冷漠,不爱说话,也不需要我的陪伴了,成天沉浸在游戏的世界内。
我看他回来这里的时候,表现得还不错,和这里的小孩也处得挺好的,就想说干脆辞掉工作,搬回来,给他换个新环境。我以为这样我就有多点时间陪他,他认识了新朋友,转换了心态后,就会变回开朗活泼。
可是,他人是开朗了不少,但对我们的态度却依然冷淡。我都已经做到这样了,我尽量满足他的要求,所做的一切,也都为他好,可是却没能改变什么。我实在找不到其他方法了,我真的不知道我还能做些什么好。
我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他也不理解我要求什么。也许,这就是代沟吧。大人融入不了小孩的世界,小孩也不明白大人在想什么。渐渐地,两者离得越来越远,即使近在咫尺,也似远在天边。〞
〝父母,是孩子们最依赖的人物。年纪的差距都没变过,怎么突然间,代沟就出现了?柯哥哥,你有没有想过,这根本不是有代沟,而是沟通方面出了问题,你们缺乏了沟通。
他不想谈你就谈到他想谈为止嘛。不明白,也要说到明白为止。孩子在他最需要你的时候你不在他身边,当他已经习惯了你不在他身边,你再出现,已太迟了,那是正常的。
但不能说他不想谈,你就放弃,就不谈了。而且,有些伤害早就造成,不是说离开了,他就能痊愈,也不是说你不设限地满足他所有要求,就能补救。比起物质的奖励,精神上的鼓励,也许还要来得好呢。
面对学佳,你会觉得对他有亏欠,想补偿他,这我理解。但你不可以就此纵容他,你这不是爱他,是害他!你看看他对你也好,对嫂子也好,那都是什么态度啊。如果不是你们把他像个帝王一样的捧着,他会有那副自以为是的德性吗?
你不想摆出严父的模样,让孩子怕了你,不敢亲近你,这我赞同,我和我妈不也如此。但是,你至少也得要保留父亲的威严,别完全当了孩子的奴隶嘛。尊重,是最基本也最重要的啊。
我是常开我妈玩笑,在她面前没大没小的,可是我可从没把她当成工人般使唤。我和我妈不但是最亲密的家人,也是最好的朋友。我们什么话都可以说,什么话都可以聊,可是该尊重时,我还是很敬重她的。
学佳那是心病,要医好,就得要对症下药。比起陌生的心理医生,父母不是更好的心理治疗师吗?我知道要医好心病很难,但很难不代表不可能。好比我和我妈,不就是最好的例子吗?而且想当年,若不是因为你,我和我妈的感情也许就没法修补了。
其实你已经做得很好了,我是局外人,自然无关紧要,可以说得不痛不痒的。但若真换作是我,搞不好我会把事情弄得更糟。放心吧,这孩子本性不坏,慢慢教,总会教得好的。〞
赵明的长篇大论后,屋内又再恢复一片寂静。
随即,赵明一改刚才的严肃,又再一贯嬉皮笑脸的作风:〝不过,你搬家的地点,可真选对了。就这件事,你准没做错。环境就是最好的治疗地点,等他再住久点,他肯定会不药而愈。再且,别忘了这里可是还是住着个欢笑王子的,迟早有一天,他肯定会被我的欢乐给感染。〞
看着赵明做作又逗趣的表情,柯爸爸周围那原本满载负能量的氛围,也都被赵明给驱离了。
〝哎呀,我都快忘了,我是奉命来打抢的,你家太子的校衣,便衣,课本等用品,给我统统拿来。若不,我家的皇太后,可会把我给赶出家门。同是人家的儿子,一个离家出走,一个若没把事办成,则会无家可归,同人不同命啊!〞赵明说完,即装可怜地假哭,吆喝起来。
被赵明这么一弄,柯爸爸可真哭笑不得。干脆不看他,为他准备〝劫物〞去。
临回家前,赵明再次拍了拍柯爸爸的肩膀,说:〝你们都先冷静下吧,就当这段期间,给彼此一点时间,一点空间吧。放心,这一阵子我们会把他照顾得好好地。〞
柯爸爸则会心地点点头,回以赵明一抹浅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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