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年后。
三月里,春风得意马蹄急。渭城郊外细雨微微,伴着清风,吹得人舒爽。吕清盈一身紫灰色男装,骑着马儿疾驰。曾经,也是在这样的风中,她在北方的草场上驰骋。现在想起,仿佛是多年前的事情。
在神兵府里待了两年,獓因再也没有任何动静。萧玄猜测是他们的保护太过,让獓因不敢出现,便将她放了出来。但獓因似乎知道她是个诱饵,不敢再靠近。偶尔打探到一些与它有关的消息,也是极为偏远的地方。
吕清盈索性放开手脚,在渭城开了个酒楼,过起了普通人的日子。
近年来,一直在暗处的赤影堂渐渐崭露头角,频繁在江湖上露面。短短几年时间,已与风云庄势力相当。双方默契地以逐龙江为界,赤影不南下,风云不北上。这渭城便是在逐龙江边,虽两边不靠,但算得上太平。
“舅舅,我们这就回去了吗?”见马儿回头,吕清盈身前的小娃娃扬起小脸,一脸意犹未尽。
“嗯,再不回去你力子叔要忙不过来了!”
“那我们什么时候再来?”
“等你学会了你爹教你的诗句,我们就来。”
“好!”小娃娃高兴地一口答应,完全忘了前些日子因为一首《静夜思》背不下来而嚎啕大哭的事情。
小家伙名叫刘钰,今年三岁。当初她刚盘下了渭城沿江的一栋三层酒肆,正筹措着重新开张,就遇上了他的爹娘。那时他还在他娘的肚子里,两口子躲进了酒肆后面的暗巷。吕清盈正缺人手,便收留了他们。
他娘叫陆凝芙,是临安城的官家小姐,他爹刘安平,是当地小有名气的举人。本是才子佳人的美事,因父辈间有嫌隙,被陆父棒打鸳鸯,两人才沿逐龙江而下,到了渭城的地界。
刘安平做了账房先生,陆凝芙则跟着她在厨房学做小点,另招了个跑堂的小厮。四人靠着吕清盈的独门手艺,很快便远近驰名,不少人都是慕名而来。其中流沙包便是这里的一绝,于是几人便商量着,将酒肆的名字改成琉沙楼。
生意越做越红火,吕清盈又招了两个厨子,将制作秘方交给他们,自己乐得清闲。跑堂小厮从一个变成了四个,忙起来的时候吕清盈和陆凝芙也得下场,日子忙碌而平静。
一年前,刘安平服父丧期满,才与陆凝芙完礼,成为正式的夫妻。如今陆凝芙怀上了第二胎,估摸着这几日就要生了。
“去找你娘,舅舅到前面看看。”吕清盈将刘钰抱了下来,放他跑进了内院,将马儿牵入马厩。
“三号桌加个翡翠珍珠汤!”
“五号桌结账!”
“十二号桌来一桶米饭!”
跑堂的声音此起彼伏,混入了各桌的谈话声,碗碟交碰声,安静在琉沙楼里难觅踪迹。她将广式早茶以小点为菜的方式引入,一桌人吃上一天都没问题,让这琉沙楼成了渭城最热闹的地界。
楼里的格局没有太大的变动,一楼大堂,二楼雅间,三楼厢房。本想着这样吵闹的地方没什么人住,结果为了吃上她限量供应的流沙包,房间的排期已经满至三个月后,这倒是出乎她的意料。
陆凝芙挺着肚子,在柜台边为客人打酒,刘安平在柜台前忙着将跑堂递来的银两入账。吕清盈在一旁看着,突然想起司马相如和卓文君的故事,两人私奔以后,也是在市井中卖酒,倒是和眼前的这对璧人有些相似。
陆凝芙见她望着自己痴笑,对她的无礼回了一嗔,却也见怪不怪,继续忙着手里的活。
“姐姐你挺着肚子不方便,还是去内院吧,钰儿不能没人看着。”
“没事,他乖着呢!我打完这几壶酒就进去。”
“这是甲字房的菜。”后厨的伙计将做好的热菜端了出来。
“我拿上去吧。”此刻前厅里唯一闲着的就是刚进门的吕清盈。
她朝刘安平点点头,单手拖着盘子上了楼。这些年里,她强壮了不少,端这几盘菜对她来说已是小菜一碟。
“叩叩叩……”她敲响了房门,“客官,你们的饭菜到了。”
“拿进来。”
她换上招牌式的掌柜笑容,却在进门的一瞬间愣住了。那身紫衣,她再熟悉不过。面向她而坐的人也是一愣,立刻起了身。
以往,她总会一一报菜名,细细地解释一番,以便顾客吃得明白,下回来还能记起这些可口的菜式。而今天,她草草放下饭菜,留下一句“慢用”便立刻逃离,不敢多看一眼、多留一刻。
她背靠着一旁房门,大口的喘气。躲避他们,已经成为了她下意识的举动。从意识到是他们的那刻起,尤其是见到熟悉的人之后,她就不自觉的屏住了呼吸。直到刚刚出门,才想起来。也幸好她手脚快,不然再晚一些就要憋死了。
原来“紧张得忘了呼吸”,不是夸张!
还没等她喘上两口气,楼下异常的喧闹声引起了她的注意,她迅速下楼来到账台前。此时陆凝芙不在,想必是去内院照看刘钰去了。
“姐夫,怎么了?”
“这位客官在丙字房住了七天,总共六两三钱,但他只给六两。”刘安平皱着眉头,有些委屈地说道。
“哼,老子在这里住了那么久,花费不止百两,你们居然连这三钱也要收,有你们这么抠门的酒楼吗?”一个肥头大耳的中年男子一边拍着账台,一边叫嚷着。
吕清盈后退了两步步,躲过了他射出的口水弹。
“这位客官,”她挂上了掌柜式的笑容,耐心解释道,“小店生意,童叟无欺,向来如此。既不多收你一钱,也不少收你一分。若客官是对我们服务上有意见大可提出来,只是这钱银之事,我们明码实价,所有的价格都在吊牌上写着,一不赊账二不打折,还请客官见谅。”
肥头客官见她模样清秀,一转刚刚嚣张的态度,在肥肉上堆起了笑容,“嘿嘿”地笑了两声,露出了一脸淫邪之相:“这位小公子长得倒是俊俏,若是肯陪我吃顿饭,别说这三钱,就是再给三两我也照付,如何?”说罢,把他的猪蹄伸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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