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还算明媚,但那是个骗局,因为天色已然不早,世界知趣的安静下来。
一条小路,一人、身后跟着一影,静静地游移,速度并不算慢。像是在躲避着什么。
什么呢?我忘记了。只知道是在躲避。
眼前的光线越来越暗,可身后的阳光真的看起来不错。前方有一个不停动
弹的不明物,虽然它动的幅度不大,可还是被我瞧见了。我走得更近了,光线也越暗了,但是那不明物却越“明朗”了——
一只猫!
是的。是一只什么颜色的猫呢?白色的吧!准确地说,它曾经是。它没有察觉我的到来,也许,只是它懒得搭理我。因为,它正在用它那娇小粉嫩的舌头梳理着自己的毛发,将自己白色的毛发舔弄成黑色的。只是,它四周并没有墨盒。前爪着地之处只有一把闪着寒光的刀,看上去蛮锋利的。可它就那么舔着,白、立时成了黑,光线也越暗了。仿佛它的口中不是吞吐着透明的唾液,而是蕴藉着永恒的黑色墨汁。那黑色墨汁又仿若宇宙中永恒的黑洞,吞噬了它的身后、我的眼前的残余的光线。
一道寒芒,胜过那静卧地面的刀,是自它眸中射出的精光。戒备,继而又转为了淡漠。我并没有尴尬。好像从最初的最初,我们就如此相对。理应如此相对。
我也没有走开。也许,我是不知何往。
此间空寂,而我们也静默着,静默着无以名状的此间空寂。
这样良久,我并没有感到疲劳,又或许只是忘记了疲劳。但它好像累了,它那吞吐黑色墨汁的神奇的舌,好似没有了墨水的钢笔,而它短小的前肢更显局促。于是,在我眼前出现出分明的黑白两色的诡异情状。我有预感:它会抬头,再次的。那时,我会有些惶惑。
我们只是萍水相逢,而我却会担心看到它眼中的失望的神色。
它抬头了。如我所预感的。
然而,它的眼神依然平静,不起波澜。我感觉脸上有些发烧,于是暗自为身处这惨淡的境地而庆幸。
“帮我个忙吧。”它开口了。
声音沙哑,声线低沉,性别难辨,但却有着难以抗拒的磁力。
同样,我没有惊讶。
同样,我觉得理所当然。
他对我说着祈求的话语,看向我的眼神却并无卑微,平静得没有情绪,冰冷得毫无温度。那姿态高贵得仿若主宰一切的君王,而我只是它呼之即来的臣下。
它随意踢了踢那把等候多时的锋利的刀,然后便不再看我。仿佛被蛊惑,我的不安与悲哀渐渐退去,在那之中,沦入永恒的空寂。我屈身捡起了他踢到我脚边的刀,向他挥去,没有犹豫。如他所求,砍下那未变成黑色的脑袋,连同白色的脖颈,并带着黑色的肩膀之间的小插曲。鲜红的血液喷出,溅到我的脸上些许,还温热着。
我被这温度惊醒,清晰地看着眼前的狼藉。那黑色的半截与其之后的黑暗显得那么契合,而白色的头颅、脖颈和黑色的肩膀之间的小插曲则躺在距我不到两步的光明之处,它幽暗的眼睛我再也没有了看清的机会,而鼻尖萦绕不散的血腥味儿,让我顿时生身在地狱的错觉,而我是地狱里的死亡的使者,那把刀还在我的手中,刀上还有血珠在滑落……
血。温热的。
我抬起有点酸痛的胳膊,伸手摸了摸脸,有点热,但并没有湿粘的感觉。
当嗅觉逐渐苏醒的时候,那阵腥味儿也终于恋恋不舍的走远了。了无踪迹。
手掌。细细地审视。
欺骗,是多么的可怕!
被自己欺骗,又该多么的可悲!
细细地审视着自己的手掌,右手那只,想看看是否还有那湿热的带有腥气的液体的痕迹。眼之所见,条条纹路,有粗有细,深深浅浅。手掌肉厚的地方泛着淡淡的红色,却不是血染的色彩。淡青或紫的细线渗出皮肤,盘旋徘徊,顺着手指根部,缓缓地上升,若隐若现,直至没入指头处糙厚的皮肤下那微不足道的神秘的宫殿。了无踪迹。
手抻得酸了,最疲累的还得是那辛苦劳作的一双眼。可依旧找不到那些血液存在过的证据,和流淌出它的躯体一样,从人间蒸发,神秘的结局突兀得如同神秘的开场。我的急切与好奇,也一同消散,世界只有疲惫叫嚣着结束的言语。寻求真相的路,原来是这么的短,却又这么的深,深渊一般的拖着追寻者一起沦陷。于是,我不由自主地配合着,将放弃的桥段推向了最高潮。
心的松懈,开解了大脑的密码,身体的机关也随之启动。手指蜷缩起来,终于,沉默着一如往常的那种姿态。
清晨的阳光不请自来,跨过我未曾关过的窗,抽打在我的脸上,猛地刺进我的眼睛里,并将我的意识也押走。不知所措,无法逃避,只能闭上眼睛感受光明的粗暴的洗礼。当它不可遏制地铺展开来,我亦不可遏制地习惯,不由的把自己当作了圣徒。习惯的发条越上越紧,如若意识没有及时赶来,我恐怕就成为了一尊雕像。
再一次的,我抬起手臂。右手拇指的边沿倚着额头,我慢慢地睁开眼睛,透过眼帘那片可怜的阴暗看着这广阔的光明,满是神圣、纯洁的味道。只有在额头掌下、我眼前的可怜的一片阴暗,不合时宜地点缀着。而仅有的这片阵地,又是那般的脆弱,只在我手臂的起落之间,它便会分崩离析,连碎片也在空气中升华,消失得无影无踪,连用来悲伤的时间都被省去。
睫毛轩了一轩,我想向它投以抱歉的目光,可盛开在手掌的一片鲜红将我阻挡,面颊好像感到了丝丝热气,鼻尖也触到了那曾让我狐疑的腥气。掌中深而暗的细线,向前,舒展,越过明与暗的界碑,彻底投向了那神圣而纯洁的怀抱,又被无形的力量揉搓、扭曲成刀锋,汇聚着令我心惊而又熟悉的冰冷与淡漠。而那丝细线也不断地膨胀,仿佛有了实在的形体,毫不羞涩地触碰着我的手掌,那触感如此令我心惊而又熟悉。
霎时……
我听到了心脏重重落地的声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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