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山风月,本无常主,闲者便是主人。
在初夏这个适合闲逛的季节,我启程再访心心念念的呼伦贝尔。草原是我倾盖如故的朋友,去年短短三天的相遇,风景和回忆历久弥新,吸引着我再次来到这里——我想用更多的时间走一走,认识这片大地。
没想到一年未见,今日的草原让我既惊且叹惜。
头顶的蓝天和白云仍然面不改色,眼前的草原却奄奄一息:多日的干旱让天下第一曲水莫尔格勒河都明显消瘦了,大地也衣不蔽体——干瘪的草已无力覆盖脚下的沙土,没有雨水的浇灌,草的绵续也停滞了。草原的脸色枯黄憔悴,我不忍目睹,却又无能为力。
草终究是柔弱的啊,等不到一岁一枯荣,一场连天的干旱就可以令芳魂杳然。
陈巴尔虎草原,莫尔格勒河老天仿佛是嫌此情此景还不够凄凉,我在斜阳沉地的草坡上踟蹰,突然远远看到一团暗白色的棉团匍匐在草间。稍微走近几步,我就辨认出那是一只小羊羔。软绵绵的、这么无辜的趴在一丛芍药花旁。它是怎样仓猝离开的?它的妈妈在哪里?这么小小的一颗生灵,原本应该是无忧无虑撒欢的时候啊,却无知无觉的躺在枯黄的草原上……
这张照片能当做它的墓碑吗创伤让两颗心血肉相连,疤痕是一个人真正的面目;
互道过伤心事才算真正认识一个朋友,也许,看了眼前这些创痛和萎靡,我才算真正了解草原。
再访呼伦贝尔草原除了自然的折磨,人力也在雪上加霜。草原新添了很多道划伤——那是新修的、在修的石子路,在去年还是连绵青草的大地上,细细的深深的刀刃剌过,带起滚滚烟尘。
再访呼伦贝尔草原我们的车就在这些象征着现代文明的水泥路上奔驰,在尘土飞扬中来到了额尔古纳。
额尔古纳是一个小小的城市,在人稠地狭的江南,这样不足十万人的地方恐怕只能勉强称为镇,但在一望无垠的大草原上,这里已经是一个重要的中转城市。市里的主干道以四车道的哈撒尔大街和额尔古纳大街纵横两条为主,白天的街道上人迹萧萧,到了傍晚八点十分,夕阳西下,哈撒尔广场上才热闹起来,倚马持弓的哈撒尔肃穆敛容,看着脚下的人群自在的跳着广场舞。
额尔古纳市哈撒尔广场我从摩肩接踵的哈撒尔广场往回走,离开了主干道,路两旁都是低矮的平房,看起来,这里的人们居住条件并不讲究。
暗淡的红砖墙、蹒跚的木围栏、粗糙的铁皮房顶、简陋的招牌在落日余晖下默默无语,大多数屋门紧闭,房前没有人,路上也很少有行人,只有三五只小小的流浪狗在街角晃荡,迷茫地看着我从面前走过。
再访呼伦贝尔草原我在湿地公园对面的小商店门口停下来,掀开紫色的珠帘,老板娘高鼻浓眉,脸色红黑、布着粗粝的纹路。她用欢快洪亮的嗓音对我的皮肤表达赞美,笃定我来自南方:“我们这边不行,风大,皮肤都吹坏了。”
“但你们这边风景美啊!”我礼尚往来的回敬赞美。
“那可不!我就喜欢在草原上看花,哎呀那花可美了!”她啧啧感叹,又转头惋惜:“姑娘你怎么这时候来呢!这旱了好久了,草都干没了!唉。”
我也陪着叹息,可是能怎么办呢,我不能挑着只想看见草原的鲜妍美丽。我享受过她的美好,如今得见她隐秘的痛苦,算得上真正的相识和陪伴吗?
(二)林海松涛
第二天早上,我们从额尔古纳出发,离开草原,往大兴安岭驶去。进林区之前,还需要到市区的“森林防火指挥部”办理“森林草原防火通行证”,一车一证。据导游说,在林区主要道路关卡上会有人查验。
再访呼伦贝尔草原从额尔古纳出城不一会儿,公路两旁的平原上就渐渐有了起伏——我们在一步步靠近大兴安岭。
中午十二点左右,我们到达了根河市的鄂温克族敖鲁古雅部落驯鹿园。
我所知的敖鲁古雅鄂温克,存在于海拉尔鄂温克博物馆的墙画和古物上,还有迟子建的茅盾文学奖获奖作品《额尔古纳河右岸》的笔下,今天到了这里,终于要看见实物了。我猜,迟子建在为《额尔古纳河右岸》采风的时候,也许也来过这里。
再访呼伦贝尔草原驯鹿园建在路边的松林里,林间蜿蜒的木栈道把我们引向了一处空地,这里竖立着鄂温克人用白桦树皮做的帐篷“撮罗子”(一般高三米左右,中间放不熄灭的火炉,围绕火炉放三张床),还有用树干搭成的仓库“靠老宝”,一百年前,敖鲁古雅鄂温克最后一任酋长的妻子——《额尔古纳河右岸》的主角,就是在遇熊之后藏身这样的仓库,与丈夫一见钟情啊。
再访呼伦贝尔草原 再访呼伦贝尔草原文字和故事总是有一种魔力,让死物瞬间散发出迷人的光辉。
驯鹿呢?它们随遇而安,或坐或卧,圆溜溜的大眼睛扑闪着无辜的目光,在惊叫嬉闹的游客人群中自顾自穿行。自从最后一批敖鲁古雅鄂温克人离开森林、被安置在山下,再没有人骑它们了,现在这样被圈养的生活,它们习惯了吗?
我想起汶川地震后被从深山里到山外异地安置的汶川夕格村羌族人,离乡之后,山野的生活习惯和祭司信仰一起,慢慢被放弃,被城镇的“经济效益”、“同伴压力”所代替。这样的现代化,恐怕受益的人并不多,但守住传统也并不容易。
下午两点,我们前往莫尔道嘎,进入了大兴安岭林海松涛的怀抱。
再访呼伦贝尔草原密密挨挨的松树张开枝干笔直的挺立着,磅礴的绿色喷向天空。
白云像浮雕一样在天地之间流连,有时候叹出轻纱薄幕,有时候吹息出袅袅白烟;有时整肃着好像吹响了集结号,有时闲散着仿佛漫弹一曲行云流水。
云上有没有一队人马,像我们一样在奔驰着观光?
如果有,他们会不会羡慕我们在密林深处穿行、绿色触手可及?
再访呼伦贝尔草原森林腹地的小镇莫尔道嘎是我们今天的目的地。
斜阳草树,人道铁木真曾驻。莫尔道嘎是蒙语上马出征的意思,传说得名于铁木真在统一蒙古各部之前的一次祭祖之旅,铁木真在经过莫尔道嘎往蒙古族发源地室韦的路上,看到此处苍山迤迤、林木葱茏,不禁雄姿英发,大吼一声“莫尔道嘎”,决意统一蒙古各部。
再访呼伦贝尔草原如今这个两万多人的小镇宁谧安详,主要的建筑都与林业、防火有关。路上不常有车,我们在镇上闲逛,忍不住跑起步来。今晚歇脚的宾馆正在镇的尽头,紧挨着密林。一夜与森林共呼吸,耳目心神俱寂,浑然不觉已日上三竿。
早上神清气爽,于是去逛本地导游推荐的免费景点龙山公园。公园其实就是大兴安岭的一座山头,盘旋向上的木栈道在松林里穿行,红色的松针像落英在脚下缤纷,布谷鸟咕咕的鸣叫声在林间跳荡。我们三下五除二不足半小时就爬上山顶,举目四顾,大兴安岭被毛茸茸的绿毯覆盖,蓝色的莫尔道嘎小镇偎依着连绵的青山。
站在龙山公园山顶俯瞰莫尔道嘎小镇森林也是行不足的,十点半我们来到莫尔道嘎的主要景点——莫尔道嘎国家森林公园,换个角度继续看林。
公园近期正在修葺,免了门票,但我们也因此无缘得见很多攻略上说的那些景点,不过森林火车倒是畅行无阻。
莫尔道嘎国家森林公园森林火车站火车是2014年才特意为观光而修建开通,运行80分钟,中途停4个小站可下车观光。
这里的土层只有15-20厘米,下面是沙层、冻层,因此,只有耐寒耐旱耐贫瘠的树种才能在这片山林中生长。
再访呼伦贝尔草原铁轨两边是大兴安岭的特色树种兴安落叶松,严寒天气让兴安落叶松在一年中只有最多80天的无霜期可生长。到了秋天,它们排出树干中的储存水分,松针发黄脱落,开始进入休眠期,生长停滞。这样过去二十年时光,落叶松也只能算幼龄,树干只矿泉水瓶粗细。不过,落叶松木质坚硬,森林火车的铁轨枕木,就是由落叶松木做成。
火车第一站停靠樟子松林。樟子松长在500-800米的山坡上,由于树干含脂比较多,更抗寒,因此不必落叶,全年生长。樟子松和落叶松的重要区别是,三米以上的樟子松树的树干呈黄褐色而不是落叶松的深棕色。樟子松木质更软,可做家具和火车内壁。
第二站是花园林海,这里的山坡上是落叶松和白桦树夹杂的林海,当地人称“八松两桦”——八棵落叶松旁一定能找到两棵白桦。落叶松的天敌松毛虫,刚好害怕白桦树散发的特殊气味,白桦树的存在,避免了落叶松发生病虫害,两个树种如母子相依。
落叶松林然而,白桦树最高长到25米,落叶松最高却可以长到35米。长大成年后的落叶松挡住了白桦树的阳光,让“母亲”衰败枯死。失去了白桦树庇护的落叶松,又会因患虫害死亡。山峦重新变得萧条孤寂。
但是,落叶松倒下后的广阔天地,让白桦树又重新生长出来。新一次的生命轮回又开始了。落叶松最长寿命约150年,白桦树是80年,这样的生死交缠,每三百年就会重复一次。
第三站是林溪水畔。静静的莫尔道嘎河流经这里,自东向西流入了额尔古纳河。
莫尔道嘎河第四站是森林牧场。这里还保留着真正的鄂温克人当年使用的撮罗子,人去屋空,白桦树皮做成的篷布破旧不堪,门前落满松针的小径已经渐渐被林中的积水泡软。
鄂温克人遗留在松林中的撮罗子离开了莫尔道嘎森林公园,我们继续沿着国界向北,接下来的路程上,会经过数个俄罗斯族聚居的边境村镇。
(三)北国边城
我们在中午一点时分经过了太平村,这是一个仅有十几户居民的小村庄,据说居民是从前太平林场的职工及家属,不愿意跟随林业部门搬往莫尔道嘎,就继续守着祖辈居住的这个小村落。
再访呼伦贝尔草原 再访呼伦贝尔草原我们停下来的这个木制平房,是建于1908年的百年老屋,也是本地俄罗斯族后裔习惯居住的典型木建筑“木刻楞”。
高鼻深目的餐馆老板很憨厚的招呼着客人,我端详着墙上挂的家族老照片,照片中的老人竟跟他形神毕肖,不得不让人感叹,除了血脉的神奇力量,还有什么能跟这老屋一起传承呢?
老屋刑老板与右上角照片上的老板爷爷神似 老屋后院的菜园,青翠欲滴正吃饭间,黑云压顶,狂风骤起,没几分钟,屋顶就就噼啪作响——下雨了!我高兴得要跳起来,干渴的草原得救了!
等走出饭店,撑起伞来,才发现,下的竟然是冰雹。一粒粒石子一样的打在车玻璃上,接二连三的蹦跳着。
再访呼伦贝尔草原我们在一阵雨一阵冰雹中沿着中俄界河继续奔驰,只来得及潦草的看了一下路上的景点“老鹰嘴”,赶在三点到达了今天的歇脚地临江屯。
再访呼伦贝尔草原临江屯跟太平村一样,是额尔古纳市管辖、俄罗斯族聚居的小乡村。这个小小的村落因为临着额尔古纳河而得名。
数百年前,中俄尼布楚条约约定两国国境以额尔古纳河为界,流水汤汤,两岸灌木葱茏、青山环绕,风景并不因为人为的划分而有差别。铁丝网和围栏也只能阻隔我们这些笨拙的人类而已。
再访呼伦贝尔草原我们站在额尔古纳河右岸等待着看落日,眼看夕阳越来越靠近山间了,突然光辉灿烂,倾倒的白桦树干恍若鎏金,河面上晚霞飘荡,交映生辉。河岸边的人们被这样的美景笼罩着,凝神屏气,感觉只过了两三分钟,突然光芒就消失了——落日已经看不见。
再访呼伦贝尔草原 再访呼伦贝尔草原(四)草原夜色
第二天早九点,我们出发前往黑山头镇,大兴安岭在身后迅速退去,草原渐渐迎面走来。
再访呼伦贝尔草原云是天上的芍药,瓣瓣凝着洁白纯净。
再访呼伦贝尔草原途经蒙古族发源地蒙兀室韦时,成千上万的云团气势雄浑,肃穆阵列,像在静待龙的召唤。室韦虽然只是一个不足两千人的小乡村,但这个名字蕴含着不动声色的英雄气概。
早在隋唐时期就在这里游牧的室韦人,恐怕想象不到,他们的后裔蒙古族人会称雄欧亚大陆。而到了清末民初,额尔古纳河对岸俄罗斯人的移居,又让这里逐渐成为国内唯一的俄罗斯民族乡。
黑山头中午一点,我们到达了今天的目的地黑山头。黑山头得名的那座山在青山簇拥中格外醒目,让人不由得疑惑:为什么偏偏这座山的山头是黑色?当地人也解释不了,看来是所见即所名。
1689年,中俄《尼布楚条约》签定后,清政府在额尔古纳河沿岸设置卡伦(哨所),其中三卡、四卡、五卡、六卡、均在黑山头境内。我们在飞驰的车上抓拍了一个哨所(按规定不能停车),红色的屋顶在蓝天绿地之间格外鲜明。
在黑山头我们住在蒙古包里黑山头的落日是北国旅行路线上的一大景点。我们爬上专门看落日的“落日山”,俯瞰山下辽远的大地,朵朵灌木,沿着河岸挤挤挨挨,俨然跟额尔古纳湿地的景致无二。这里的落日不如临江屯额尔古纳河上的落日那样,满含柔情的灿烂。
再访呼伦贝尔草原我们随着观赏落日的人群把决绝离开的太阳送走之后,坐在下山的车上,突然发现落下去的太阳给我们留了惊喜!从落日山头飘出一缕缕金赭色的霞光,织成轻薄的暖帐,贴着山,贴着云,贴着地,越织越长,一直飘洒到我们的路上。我这才体会到黑山头落日没有言说的眷恋和温柔。
再访呼伦贝尔草原 再访呼伦贝尔草原到了晚上九点,晚霞渐渐消逝,天边慢慢变成蓝色、深蓝色、黑色……夜笼罩下来,把这片原野拥在怀里,像给大地盖上了厚厚的棉被,蒙古包住宿点和三两民房里的点点灯光,像躲在被窝里偷看故事的小孩,除此之外,我们什么也看不见。
这里是真正的夜。
不知道什么时候,夜幕镂空了——
星星像一粒粒的钻石,细密的忽闪着。
像一颗颗纯真幼童的眼睛,天真烂漫。那些格外闪亮的,一定是活泼开朗的运动健将,那些好长一会儿都静默不动的,应该是沉稳早慧的天才少年。
像童话森林中的精灵,那颗跳动闪烁的,应该是活泼的野兔吧,要不就是志得意满新加冕的狮子王,那颗小心翼翼娇娇怯怯的呢,一定是胆小敏感的狍子。
看着他们,让人心在瞬间变得纯净安宁。
这些星星这么近,近到马上要掉到我的怀里。如果能落下一颗暂时停歇,我要迫不及待的温暖它、照顾它。
可是本地的朋友告诉我,夜越深,星空越迷人。临近凌晨一点时分的星星,只绽放给打起精神耐心守候的夜猫子。
夜深了,蒙古包的毡布列列作响,风把或远或近的哞哞声、响鼻声送过来,为草原儿女编织着摇篮曲。
(五)风沙肆虐
黑山头的清晨 再访呼伦贝尔草原 再访呼伦贝尔草原早上八点半,我们从黑山头出发,离旅程终点满洲里越来越近了。
公路像蜿蜒起伏的游龙载着我们飞向天空,两侧的原野徒劳的向后退去。他们的面目枯黄萎顿,看来昨天在太平村的那场急雨,并没有浸润到这里的土地。
再访呼伦贝尔草原“注意啊,等下我们就要看到沙漠了!”导游提醒我们。
我正待问草原上怎么会有沙漠,突然,漫天的烟尘急急的罩过来,沙流像灵蛇一样,在地上游走。灰色的尘幕连天舞动,几处低矮的房屋在风沙中逆来顺受,这里仿佛被遗弃的戈壁古城。
再访呼伦贝尔草原据说,这片区域是最近二十年刚刚形成的沙化土地。面对此景,刚才还在争相拍照的我们都沉默了。
还好,相距一公里外,我们又看到了草原,那片沙地却在记忆里格外深刻,原来,它们就是新巴尔虎左旗的三大沙带之一,它们的存在,只是呼伦贝尔土地沙化的一个例证,2004年就达到一百多万公顷的沙化面积,已经让呼伦贝尔上升为我国的第四大沙地。
人畜数量的增长、干旱狂风的高原气候,都是草原沙化的原因之一。还有那些把草原切割成一块块固定草场的铁丝网,也对此不无助力。真正的游牧、轮牧方式,已经被这种牧场划分到户的制度画上了句号。草原得不到休息,劣质草场退化成沙地,优质草场也岌岌可危。
而要实现政府宣扬的“草畜平衡”又谈何容易?缺乏对传统牧民长远生活的规划和安排,“人祸”始终不能真正解决。
数百万平方公里的广袤草原,如果不能集聚尽可能多的民间力量,仅凭政府有限的注意力,恐怕难挽狂澜。
这些沙地已经肆虐了二十年,它们会扩大吗?能缩小吗?牧民们多希望能盼来酣畅淋漓的甘霖,哪怕是人工行雨临渴掘井也好。谁说这跟我们这些外乡人就毫不相干?如果风吹草低见牛羊的天堂美景不复存在,我们的灵魂还能在哪里徜徉?
(六)湖光掠影
草原深处,是中国第五大淡水湖、东北第一大湖——呼伦湖。在蒙语里,她叫达赉诺尔,在蒙古族的传说里,她和贝尔湖是一对痴情儿女,是呼伦贝尔名称的由来。
再访呼伦贝尔草原长方形的呼伦湖周长近500公里,最大面积两千多平方公里。外蒙古的克鲁伦河带来的流水融化在呼伦湖中,随着湖水一起,流进了额尔古纳河。我们驻足观赏的地方应该是湖的西岸,枯草荒坡上,风沙迷眼,还好,呼伦湖上仍然波光粼粼,星星点点。湖水是深沉的蓝色,在狂风中也呼吸平稳,起伏温柔,正像是一位充满母性的女神。
离开呼伦湖不到一个小时车程,就是中国最大的陆运口岸城市满洲里。
满洲里入城地标“满洲里”的名称来源于清末的俄语称谓,这个才三十万人的副厅级小城,已经是东北边境线上最繁华的城市。由于紧邻俄罗斯,城市具有浓郁的俄式风味。橄榄绿的钢铁塔、红白相间的城堡、湖蓝色的三角尖顶、彩虹色蛋筒冰淇淋一样的圆屋顶…在东北亚高原触手可及的蓝天白云下,这些高低错落的建筑仿佛生长在云间。
再访呼伦贝尔草原 再访呼伦贝尔草原 再访呼伦贝尔草原 再访呼伦贝尔草原深蓝色的夜幕追逐着落日,朝城市笼罩下来,广场上雄伟的俄式钟楼通体灿烂,高楼、街道和桥梁像鹅黄色的水晶一样莹润剔透。
满洲里是一个充满童趣的世界。
(七)饮食男女
草原各处市镇上随常可见的是当地人称的“蒙餐”,即蒙古族餐饮。
其中,著名的锅茶是草原牧民像水一样喝的日常饮品。把牛奶、砖茶加水混合熬煮,再倒入盛了少许小米、牛肉干、奶皮子的铜锅里加热至沸腾,就可以饮用了。锅下的火继续熬着,锅中的奶茶越煮越浓稠。用敦实的木碗盛了,无需加糖,清淡的奶味、茶味中含着谷香和些许肉的咸香,毫不腻味。一桌菜围着这一锅奶茶,我们大块吃肉,大口喝茶,豪情顿生。
再访呼伦贝尔草原游牧的草原上产肉、奶最多,餐桌上的牛羊肉花样百出。点菜时,我们直接面对着一整台各色生熟肉挑选原料,当场称重后入厨。
再访呼伦贝尔草原 切割后的手把肉羊肉是当之无愧的主角。草原羊肉毫无膻气,禁得起水煮的考验。餐馆老板说,趁热吃最宜,切勿放冷,冷了之后,膻气渐起,且肉质变得干硬、不复鲜嫩。
牛肉的鲜美也不遑多让。既有嚼劲,又不柴瘪,口感醇香。
牛奶制品尤其让人眼花缭乱,牧民们把奶的潜力发挥得淋漓尽致。
奶茶里的奶皮子是熬牛奶时上浮到表面的“奶衣”晒干制成,像烤麸或大孔奶酪的口感;奶干是牛奶去掉奶皮子后继续熬干、晒干后切成各种形状,原味不加糖的奶干比特产店里卖的包装“奶贝”更醇正、奶香更浓郁。
我最爱的是连当地人都少吃的奶豆腐,只藏身于最正宗的蒙餐店。奶豆腐外形像豆腐,但制作工艺更复杂,略带酸味,像绿豆糕一样绵密软糯的口感,轻咬一口,满嘴奶香,浓而不腻,回味芬芳,食之令人心醉。
从海拉尔一尝之后我就牵肠挂肚,导游帮我沿途打听寻觅,竟然连一般牧民家中都不常有。后来辗转得知在301国道216公里处的草场牧民巴特尔家里有自制奶豆腐,我们奔走循径而至。
这位巴特尔有着本地常见的黑壮体格,三角形鹰眼的眸子是内地少见的青灰色——暗示出他的蒙古族血统。
巴特尔进门先连舀两碗奶茶咕噜喝下,招呼媳妇打开大大的饲料袋,棕褐色的、弯曲的细条露了出来——是奶干,不是奶豆腐。我心里泛起失落,不过又不由得为自己的品味清奇而得意——连土生土长的蒙古族牧民都不常吃的奶制品,我这个南方胃竟然能品出它的妙处。
后来,我终于吃到了奶豆腐。在告别草原前的最后一顿午餐,我们坐在满洲里诺敏塔拉奶茶店大快朵颐,“诺敏塔拉”是蒙古族语“绿色草原”的意思。
同行的游友Isa对奶茶赞不绝口,已过知天命之年的她从台湾出发,常年独自在世界各地飞翔,经历和精力都让人赞叹。我们偶遇在临江屯的晨光中,一路谈天说地。
有幸听到她那么多旅行的美景和故事,多亏我的全程玩伴小满慷慨接收Isa搭我们的顺风车。我们从海拉尔搭伴而行,他敏锐而深沉,不动声色间就分享出角度和光线绝佳的景致照片。
一顿临别大餐吃得我心生惆怅,连最擅长打趣逗乐的导游小曲儿也低头不语。我所遇见的草原儿女,有的热情直爽,有的沉稳少言,但都有难得的共性——全力以赴的善良,竭尽所能的想人所想。
你我相逢在绿色的海上,
你有你的,我有我的方向,
你记得也好,最好你忘掉,
在这交会时互放的光亮。
再会,我的呼伦贝尔。
草原上生长的黄花菜谨以此文,献给我的呼伦贝尔;
由衷感谢呼伦贝尔翼旅行社的安排和帮助,有意可在蚂蜂窝上搜索他们的主页;
初访呼伦贝尔游记 《我从草原来》(含旅行攻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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