拾荒者

        人的一生中，大部分时光都在为自己的年少轻狂和无知愚昧买单，无论时间的砂轮转得快与慢，一生就那么长，有人万里尽是希望，有人眼里布满悲伤。总有些清醒的人在这世间装疯卖傻，隐藏自己最真实的模样。

        小贾是新搬来的领居，刚来的时候东西不多，除去最基本的行李外，并没有携带多少额外的物件，最惹眼的便是一箱子的书。这栋楼不经常换住户，好些人都在这记住了十几年，长的甚至几十年，邻里十几年来挺和睦的，少有的几句拌嘴几乎都是开玩笑，也许正是因为这栋楼常年没多大的人员变动，所以小贾的入住成了一件比较轰动的事情。据我所知，小贾是这栋楼自我五年前提包入住后第二个新租户。

        小贾看起来年纪不大，也就二十十八岁的样子，身形瘦长，留了一头长发，他的入住既很安静又很热闹，安静的是他自己，热闹的是这栋楼。他搬着他少之又少的行李进了房间后那扇破旧的老木房门没再打开，留下四周邻里充满议论的嘈杂声。只是我看他搬那一箱书时格外小心，是单独搬的一趟，虽然有点吃力，但他并没有请求任何一个人帮忙。

        因为小贾本人透漏着一种神秘感，所以承包了这栋楼好几天茶余饭后的闲谈，有人说他是学艺术的，有人说他是一个作者。不过小贾到底是从事各种职业的，我们一无所知。而他不像这栋楼里的长住户一样，一天出三趟门，他除了外出购买生活所需几乎不出门，而他购买的生活所需品里，最常见的一个东西就是酒。

      我不能够百分百确定酒是他的生活必需品，但是从数量上几乎可以确定为生活必需品了，其实我并不排斥以酒过活的人，反而觉得有时候借酒消愁是一件好事。五年前我北漂来到这栋楼时，正值迷茫期，急走奔忙的寻找工作，可越心急就越找不到自己想要的工作，最后才发现自己那时候年少轻狂要求太高，放低要求后很快便找到工作，在一家杂志社做编辑。

        其实写文章这种细活还是挺耗时间的，没有灵感的时候我会在老街的胡同巷子里漫无目的的游荡，看看这看看那，坐在古老的银杏树下冥想。烦闷的时候也经常与酒为伴，有一段时间家中常备的东西便是酒。

        时间过了很久，人们对小贾的疑惑仍未消失，只是小贾偶尔碰到我会跟我打招呼，而我会回复他，并回敬给他一个微笑。那时我并不知道小贾也去面试各种杂志社，但是不幸的是没有一家肯录用他。

        屡次碰壁后的小贾很少再出门，直到几天后他突然邀请我去他家，说要和我聊聊。

          原本以为小贾是个邋遢的酒鬼，令我想不到的是小贾的家里竟收拾得非常的整洁，墙角的花盆里长着两株青翠欲滴的花，当时我还挺疑惑的，从没有见他买过花，为什么房间里会有花，而且这花被养得极好，一看就是精心照料出来的成果。

        他递给我一杯水，开始了我们的聊天，聊了没一会因为上面在催稿所以我十分抱歉的跟他告别回到自己的住所。其实小贾说的话不多，但是价值上得很高，回头想想，他说那些他的从前自己大道理，似乎对这个世界看得很透。

        小贾说他已经北漂好几年了，尝试了各种各样的工作，第一份工作开始时他本想踏踏实实的工作，那时候虽年少轻狂，但却拥有一颗踏实工作虚心学习的心。可他一直都很迷茫，常常思考人生的意义就在哪里？有些时候似乎感觉自己以后的生活一眼就能望到头，从而又开始思考活着的意义是什么？结果越纠结陷得越深，差点患上抑郁症。

        后来觉得不能长期这样下去，小贾最常思考的问题就是为什么别人不会想这些问题，对生活失去热情。不过他依旧没想通这是为什么，他看身边的人每天奔波于柴米油盐，却不亦乐乎，而他怎么也快乐不起来。我想，也许有好多年小贾都在寻找快乐。

        与小贾聊过一次天后总感觉他是一个与写个世界格格不入的人，竟然不知道怎么去形容这种感觉。在我看来，小贾是那种有点看透红尘却又贪恋红尘的人。

      来了好一段日子小贾见了邻居偶尔会微笑，但不打招呼，如果在很远的距离认出邻居时还会略显尴尬，擦身而过微微一笑，点点头，仅此而已。

        蛮久以后小贾找了个与文字关联不大的工作，与邻居也渐渐相熟，说几句话开几句玩笑，我们两个很喜欢坐一起聊天，我发现他还是由衷的热爱文字，家里又多了几副涂鸦，多了几盆花草。我们聊天从来只畅聊文字，很少涉及以外的事情，他从不把开心或者不开心挂在脸上，有时我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时间是这世间的荒流，将两个毫无联系的人凑到一起，放进四维世界，那个空间里面空空荡荡的，他们可以倾诉高贵的理想或是平庸的生活。

        小贾时常问我人为什么活着诸如此类的话题，我会现在我的角度给他作出合理的回答。

        后来在某一天小贾消失在这栋楼里，就像来的时候一样静悄悄的，意外的是他留了一封信给我，我抽了个空读了小贾的信。

        小贾说我们都是这世间的拾荒者，捡早安早安，也捡人们的喜怒哀乐，捡午夜凌晨，也捡人们的辛酸笑颜。思考着世间大多数不会思考的乱七八糟的道理，一次次总结出价值观，又一次次否定，一次次的接纳这个世界，又一次次的走出这个世界。别人忙于柴米油盐时我却在思考人生的意义，想得越多错得越多，无数次的迷茫，无数个黑夜醒来泪湿的枕头，我发现我不是从前的我了，渐渐浮躁。遇到你这个聊得来的人挺不容易呀，但是想了很久，我还是觉得还是随心走，我要去流浪啦，再见。

      一年后我收到了小贾寄来了明信片，是他穿越无人区时拍下的。

      其实我们每个人都在世间拾荒，吞食自己的一日三餐，吞食自己的喜怒哀乐，吞食别人的理想或者人间不值得，吞食黑夜，吞食凌晨的眼泪，最后吞食了自己，连骨头都没有吐出。

        在世间做拾荒者，如果没有人欣赏我，那就孤独的高歌。

文/青衫故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