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堂无恙

今天心情沉重，今天又很讽刺。

上午，我收到两癌（宫颈癌、乳癌）筛查工作部署的会议通知，下午就收到我的表弟媳阿岚乳癌去世的消息，阿岚好像选择好这个特殊的节点，为“两癌筛查”打了个重重的感叹号。两个事件撞击在一起，恰似一个矛直戮一个盾，那矛就通过了我的身驱指向盾，心隐隐地痛。

逝者安息！阿岚，是个美丽、干练而又温暖的年轻母亲，发现疾病时，她刚40出头。 图片来自网络

年轻时的阿岚，令许多男性顿足嘘叹，流连忘返，亭亭玉立的身姿，一头秀发，随意地挽在脑后，随着青春的步伐上下跳动，白皙的脸庞，一双灵动的大眼睛顾盼生辉，和别人打招呼时，总伴一串银铃般的笑，让人如沐春风。

表弟在粮站买米时认识了阿岚，阿岚给表弟开具买米的票据，当她把开具好的票据连同她那甜甜的笑交到表弟手上，目光交汇的刹那间，阿岚的倩影就从表弟的眼帘串入心底，填满表弟青春空缺的胸膛，笑就被表弟装在米袋里，背回了家，用米煮出的饭也就有了阿岚甜甜的笑，那笑，摄人心魄，表弟不能自抑，彻底沦陷，他展开了最顽强的攻势。

20出头的阿岚，就成为表弟美丽的新娘，成为表弟最骄傲的谈资。

随着市场经济发展，粮站逐渐淡出群众的视野，阿岚就洒脱地走向市场，用自己一双手继续绽放美丽的人生。

阿岚，坚强、独立、乐观，为人豁达，极具感染力，下岗后开了个餐馆，规模不大，但色香味俱全，“酒香不怕巷子深”，加之阿岚待人接物热情大方，餐馆的生意红红火火，阿岚逐渐找到人生价值，她把更多灿烂的笑揉进生活里。

阿岚，没有餐馆老板的油腻，她总是把自己收拾的干干净净，利利索索，一头卷曲的头发随意地搭在肩上，得体的套裙，恰到好处地勾勒出苗条依旧的丰韵，手持方向盘穿梭于餐馆与市场之间，形成一道靓丽的风景。

阿岚的生活一天天变好，餐馆经营两年，她把原来两居集资房，换成三居大房，新房宽大的阳台上，阿岚养的花，四季都散发着芳香，客厅的鱼缸里，几尾色彩斑斓的鱼，在悠扬的清音乐里怡然自得，阿岚端杯花茶，就沐浴在阳台的春光里。

图片来自网络

春节将近，阿岚总会提前打来电话，不用猜，就知道她说什么。“表嫂，我已经帮你灌好香肠，还有卤猪肉，都是黑毛猪，肉香呢……”春节的餐桌，阿岚的香肠从不缺席。儿子、老公吃惯了阿岚的香肠，就再也不愿意尝别人家的。

一次初冬的晚上，10点钟，阿岚发来一张照片，是她才装修好的吧台剪影，一向早睡的我被信息吵醒，“你怎么还在忙？该注意身体！”我口齿不清地发段语音。“我平时早关门了，今天几个农民工来店订餐，说晚上加班没饭吃，看他们油迹斑驳的工作服，一脸疲惫，不忍心，服务员家中有娃，我让她们先回了，只好自己顶着。”

两年前，阿岚从附近的城市打来电话。“表嫂，我总感觉乳房不适，要不要进一步检查一下？近几年，我都在做两癌筛查，只提示乳腺增生。”

“呵呵，如果仅乳腺增生，应该没什么问题”。乳腺增生是一种较常见的临床症状，多无意义。乳癌筛查，是发现早期乳癌最基本有效的普查方法，早期发现，能为乳癌治愈争取极好的机会，而且阿岚还做过几次，我没多考虑，回答的很轻松。

阿岚很忙，她的生意如火如荼，乳腺的不适就淡化在忙碌里。三个月后，阿岚再次打来电话“嫂，我总感觉乳房不对。”“那你还是到大医院好好查查吧！”

我建议她。

几天后，阿岚告诉我，“大医院结果，还是乳腺增生，都不建议我用药”，阿岚依然是笑，不过我听到一丝不好意思，好像在问我，“你看我是不是很矫情”？一个月后，收到阿岚的微信，一份乳腺病理报告，乳癌，见多处淋巴结转移。乳癌已进入晚期。阿岚选择在那家出具病理报告的医院手术，医生遗憾地告知病灶已无法切净，术后需要化疗。术后，我去看阿岚，她精神还一样爽朗，还是那种笑，只是我已不能感觉到甜的味道，最后，她轻叹一口气，“都是天意。”第二次去医院看她时，她正忍受着化疗的煎熬，那张美丽的脸苍白而浮肿，一头浓密的头发变得稀稀疏疏，像深秋的田野。剧烈的呕吐让她喘息着，她趴在床沿，身子一阵阵痉挛，呻吟着，一口口淡黄色的液体，从她的口腔滑落到床边塑料盆里，盆里是淡黄色的粘液，浮着一层薄薄的泡沫，泡沫受到冲击，破裂、生成交织着。盆里泛出淡淡的腥味。见到我，她侧过脸来，露出苍白的微笑。 图片来自网络

阿岚所有化疗结束时，为自己选了顶火红的帽子，她想借助这热烈的红，温润她苍白的脸，让自己的笑一如既往的美丽，她想让这火红的颜色重新妆点起美好的人生，是她对新生活的希望。那顶火红的帽子像初升的太阳，阿岚把它戴在头上。

后来，阿岚在微信上和我聊天，她给我发来外出游玩的照片，就戴着那顶帽子，绿荫掩映下的一点红，格外跳跃，让我几乎忘记她正罹患重病，我甚至怀疑是阿岚的笑染红了那顶帽子。阿岚还学会了广场舞，和小区的阿姨们快乐地互动，一时间成为那群阿姨们最欢快，舞姿最曼妙的焦点。最后阿岚轻描淡写地说着她的病，像说她住院时的病友。“昨天检查了，医生说还好，就是胸腔有一点积水.....”我的心纠成一团，我知道那点积水说明什么，又预示着什么，望着窗外绚烂的晚霞，我为阿岚默默祈祷！阿岚，在病魔面前，终究是脆弱的，昨晚，19:30，她永远闭上那双溢满笑容的眼睛时，我正为这次“两癌筛查”的会议做着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