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霞-26

     

       

                    第二十六章：回家

        云雾水乡小镇的公交汽车站的规模不大，车站建得四四方方。车站里，乡镇间来往的公交车稀稀落落，发往外地的长途汽车更是班次奇缺，即使发往江西鹰潭市的客车也只是在每周上午八点半有一趟。咖啡之夜的第二天，阿霞便到车站提起购买了去鹰潭市的车票。她将由鹰潭转车，返回那萦绕心头多年的家乡落霞小镇。

        这天天还麻麻亮的时候，阿霞便一咕噜从床上爬起来。她简单的洗漱后，开始了寝室大扫除，一直忙活到早八点。一切收拾停当后，她拎起李宁牌背包推门出去。就在她转身时，门咿呀一声合上。锁门时，锁发出的咔哒声深深的烙印在了她的心头。她的心猛的颤悠了一下，她觉得，锁落下时，不仅仅是锁住了这道房门，更是斩断了她重回小镇的希望。

        云雾水乡小镇深锁在灰白色的浓雾里，一栋栋的碧玉小楼也消失无踪。

        街灯投下橘黄色的灯光，试图穿透厚重而飘忽的晨雾，却是以失败告终。

        阿霞漫步在石板路的街头，任由苦寒的雾气扑打在脸上，一种叶零花落的心绪袭上心头。虽然她只是无意中闯入这个天远地远的僻静小镇，她待的时间也是极短，但是她却是深深的爱上了这座云雾深锁的小镇。感谢上苍，让她结识了一辛，结识了新民饭店的众姐妹，更是有缘遇到一见倾心的龙剑。

        然而，这一切相遇即将打包，沉入阿霞的心海，让这段相遇成为人生的一段过往，一段魂牵梦绕的回忆。

        阿霞的耳畔响起古筝伴奏下的电影歌曲《知音》，“山青青，水碧碧，高山流水韵依依，人生难得一知己，千古知音最难觅。”

        “欲将心事付瑶琴，知音少，弦断有谁听？” 阿霞自怨自艾，轻声的呢喃，不能自已。

        迎着浓雾，阿霞穿过几条幽静的小巷。小巷里的住家户家家大门紧闭，似乎都在无声的排斥这位来也匆匆，去也匆匆的外乡人。她不由得加快脚步，不知不觉间，就到了小镇的公交车站的大门口。车站进门左侧的红色砖墙掩映在一排密密匝匝的翠竹中，右侧的砖墙上，安装了一米高的不锈钢扶手，提供给行动不便的乘客之用。

        车站大门口立着一个长方形的灯箱，上面有一行蓝色的提示语：“请按规定车道行驶”。一名上了年纪的保安一身蓝灰色制服，头顶的圆盘帽歪戴着，罗圈腿张开，杵在灰色的水泥地面上，像一棵歪脖子的柳树歪歪斜斜的站在门口。保安用睡意朦胧的双眼瞄了一眼进站的阿霞，继而别过头去，不再看她。

        车站里停放了六七辆跑附近乡镇的公交车，乘客三三两两的坐在公交车上，等着发车。悬挂前往鹰潭市的吊牌的站台上站着一群村妇和村汉，有的背着竹编的背篓，里面塞满山中的特产，有的背着褪色的背包，有的脚下放着一个犹如发胀的馒头似的沾满灰尘的蛇皮口袋，正在翘首以待。前往鹰潭市的大巴汽车还没有来。售票员是一个中年妇女，腋下夹着黄色的塑料的票盒子站在站台下，她没有和任何人交谈。

        阿霞默默的走上站台，加入到等车的人群中，她的脸上挂着不舍和孤独的表情。“听说又有娃子失踪了？”站台上，一高一矮的两个村妇凑在一起交头接耳，低低的声音犹如蜜蜂振动翅膀发出的低鸣声。“这是咋回事？”“不知道。”“嘘……”见阿霞正好奇的瞅着她们俩，两个村妇立即住了嘴。

        “虽然派出所严密的封锁了消息，孩子失踪的消息还是不胫而走。看来龙剑又有得忙了。唉，可惜我再也帮不上忙了。”

        阿霞双眉紧锁，若有所思。

        天空依旧暗沉沉的，犹如铺在屋檐上的黑色瓦楞，透出一种死气沉沉的压抑。

        时间又沉默的往前推移了几分钟，前往鹰潭市的大巴汽车风尘仆仆的从进站口驶进来，伴随着刺耳的刹车声停靠在站台下，又高又瘦的中年男司机摁下控制键，前车门往外徐徐打开。

        “请前往鹰潭市的乘客上车检票了。”中年女售票员把夹在腋下的票盒子拿在手上，大声提醒道。

        站台上的乘客扛着行李，陆续下了站台，排着队，上了前往鹰潭市的长途汽车。

        阿霞迟迟不愿意上车，孤零零的站在站台上。

        “汽车马上就要发车了，还有没有上车的乘客吗？”售票员站在汽车前门外的水泥地上大声提醒着，手上挥舞着票盒子，“嗨，姑娘，你是坐这趟长途汽车的乘客吗？别磨蹭了，快点！”

        “来了，马上。”阿霞应了一声，慢腾腾的跳下站台，往大巴车走去。眼看就要离开这个人生的中转站了，她的内心涌起一阵落寞。她咬咬牙，从前门钻进长途汽车。正当汽车前门缓缓合上的时候，两只玉葱般的手抓住了车门，用力分开，“师傅，请等等。”声音如此的熟悉，阿霞猛的回头去看。四目相对，她的期盼的目光迎上一辛依依惜别的目光。

        “阿霞，姐妹们都来了。大家带了点店里的吃的。”一辛身后，站着一排新民饭店的姐妹。“阿霞，有空回来玩！”姐妹们纷纷的向阿霞挥手，“阿霞，别换电话。有机会去浙江，我给你打电话。”一辛给阿霞递上两个竹篮，面上用蓝色碎花方布盖住。

        “师傅，可以了。”一辛轻拍车门，冲驾驶座上的师傅点点头，表示感谢。

        汽车车门噗呲一声合上，汽车缓缓启动。

        阿霞来到窗边，推开一扇窗户，探出头来，“再见，一辛姐。再见，我的好姐妹们。”

        长途汽车驶离车站，右拐出了大门，朝小镇外开去。一辛和众姐妹站在大门口，不断的和阿霞挥手告别。泪水模糊了阿霞的双眼。她跌坐在凳子上。

        寒风乍起，卷起地上的灰尘和枯枝败叶。

        继而，天空飘起细如银针的冷雨。

        天气愈发的冷起来。

        当阿霞用衣袖抹去眼泪，从座位上站起来，回头去看一辛等人时，汽车早已经去得远了，早已不见了她们的身影。她并没有回家的喜悦，相反，她的心里一阵发酸，茫然无措的再次跌坐在凳子上，双手搭在椅背上，低着头，又开始抽噎起来。

        风雨中，长途汽车像一位孤独的行者，沿着一条蜿蜒曲折的沥青路，继续开往鹰潭市的市区，云雾水乡小镇被远远的抛在车后。

                                      龙泉剑客

                              二O一九年十二月三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