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台上的故事

窗台上的故事

夏日的午后，阳光透过玻璃照进屋内，带来满室的明亮温暖。

木朵倚在窗前，嘴里叼了袋牛奶，眯缝着眼睛，懒懒地晒着太阳。许是喝饱了，就随手把牛奶袋子搁在了窗台上。

“囡囡，讲很多遍了，吃的东西不要放在窗台上，会沾到坏东西的！”阿嬷从里间屋子出来，一边絮絮叨叨地说着，一边伸手拿走了牛奶。

“好啦好啦，下次不会了。”木朵忙应着，生怕再被念下去，乖巧地拉着阿嬷去休息，心里却暗暗腹诽：“什么年代了，鬼才信这个。”

阳光愈发耀眼炽热，客厅里钟表的走动声在一派静谧中显得异常清晰，秒钟勤恳耐心地工作着，一声一声，仿似催眠：嘀嗒，嘀嗒，嘀嗒……

“喂喂，说你呢！为什么老放吃的在这里？”一声轻斥突兀地响起，惊得木朵蓦地坐起身子，却发现自己所处的地方陌生又诡异。眼前是大片灰色的迷雾，最浓郁的地方有些发黑，和着周边的灰色，深深浅浅，竟隐隐形成一个巨大的骷髅模样，狰狞而可怖，那干瘪的嘴唇，随着说话声一张一合。

是、是它在和我说话？

木朵怕极了，摸索着坚实的地面哆哆嗦嗦地往后爬，一面强自镇定：“你、你是谁啊？我没有乱放东西，不要吃我！”说到后面，终是怕得厉害，带了抹哭腔。

“嗯？居然是个小姑娘？”一道软糯的女声响起，迷雾随着她的声音慢慢散开，露出层层遮挡的另一个世界。

直入天际的石柱，长明不灭的烛火，依旧神秘莫测的重重迷雾，以及被囚禁在石柱上，身着白色衣裙的女人。木朵惊魂未定，距离太远，她看不清那个人的模样，而眼下的场景，虽好过面对一个骷髅，但也是神鬼莫测难定安危，一时怔怔不敢出声。倒是那个女人再度开口：“别怕，上前来吧，那边雾太重，对身体不好，我不会对你怎么样的，这儿也近千年看不到什么人了。”木朵呆了呆，只觉得那声音实在好听，莫名的让人信服，于是配合着往前走了走。

离得近了，慢慢闻到一种奇特的味道，不是花香，也并非人工香料的味道。是一种混合着的，属于食物的味道：油乎乎的煎饼，酸香的糖醋鱼，甚至还有咖啡和牛奶的淡香味……揉在一起，却各个分明的味道。都是我爱吃的，木朵想。不由暗暗咽了咽口水，然后抬眼望了望那被缚在石柱上的女人。不得不说，她实在是极美的，却美得病态，面色白的透明，唇色也是极浅的淡粉色，不过，到底还是个人样子。木朵壮了壮胆，又问了一遍:“你是谁啊？”

“我是仙侍，绿萝。违了天规，被禁在这里。”那个自称绿萝的白裙女子微微勾了唇，笑着答她。木朵扬眉，感情自己撞到神仙了？又问：“这里是什么味道？这么香？”绿萝闻言慢慢敛了笑意，轻声叹了口气：“一言难尽，你自己看看吧。”说完挥了挥袖子，木朵只觉一股大力袭来，有些头晕，意识慢慢涣散。

“落苏，落苏！”少女急急地唤着，抬手拨开身旁茂密的草丛，努力跟上前面奔跑的男子，被唤作落苏的男子闻言转身走来，将绊着女孩脚步的杂草拨开，语气是佯装的恼怒：“阿萝，早跟你说过的，不要跟来，我很快回来。”“又骗我啊，你每次出去都很久不回来，我给你准备了一点朝露，今天刚刚采到的。”女孩掏出用白布包好的一个小瓷瓶，递给落苏，眸光闪亮，笑意盈盈……

木朵醒来时就看到这样一番场景，广袤的草场，互相恋慕关心的年轻男女，那个女孩，像极了绿萝，只是容颜还未长开。而她自己，是一个透明人，触不到草地，发不出声响，只能远远看着。

场景倏地变换，这是一片荒凉的戈壁滩，寸草不生，天空呈现一片沉郁的墨蓝色，乌云翻滚，雷声叫嚣不停歇，闪电耀眼刺目，天地间似乎容不下任何的活物。木朵战战兢兢躲在一块石头后面，眼尖地看到一株粗蔓的绿萝，缠绕在一块高地，承受着最凶猛的雷电轰击，叶片焦黑，衰败不堪，奄奄一息……

莫非这就是天劫？木朵默默想着，转眼又换了场景。金碧辉煌的厅堂，白玉的雕栏，精致典雅的屏风桌椅，白色的雾气淡淡缭绕。来来往往穿梭在其间的女子们，气度高洁，容颜秀美，端着琼浆玉酿、奇珍异果有序地摆在桌上。木朵看到绿萝的身影也在其中，似乎是负责临窗的位置，正在认真摆桌上的果盘。忽然传来瓷器打碎的声响，变故只发生在一瞬之间，木朵还未看清，绿萝的身影倏地消失，与此同时，一道威严的声音响彻宫殿：“派天将三十，捉拿仙侍绿萝，私窃圣果，其罪当诛！”

“落苏，落苏！快快，吃了它！”绿萝用了本族秘法，耗尽心血，将圣果迅速带离天庭。落苏似乎有些茫然，胡乱吞食了圣果，问绿萝：“这是什么？”绿萝已经力竭，看着落苏咽下圣果，终于有些撑不住，虚弱地笑了笑：“这是供奉给天帝的圣果，吃了可以涨修为，虽不知你落苏一族何故为天劫所拦，但是有了它，你一定可以平安渡劫，飞升成仙的。”遥远的天边渐渐响起天将下凡的号角……

“就是这样了。”木朵又回到了迷雾重重的石柱旁，耳边响起的，还是绿萝软糯清亮的声音，她有些恍惚，轻声问绿萝：“那么后来呢？落苏去哪里了？你又为什么被囚在这里？这个味道又是怎么回事？你还没有回答我。”

“后来啊，后来落苏不知道去了哪里，就连天帝也找不到他。而这里，当然是最初我违天命的地方——窗棂。至于个味道，是所有摆在窗棂旁食物的味道，而这几千年来，我却要靠吸收这些味道之外的精气来维持形体，呵！”绿萝忽然低笑了一声，“这样生不如死的惩罚，是天帝声称为免我一死的仁慈之举，哈哈哈。”说到后面，她有些神经质地笑了起来，却是神色凄惶。

木朵默默看着，心下酸楚，禁不住想要鼓励她：“那么，那么落苏呢？如果他还在，终有一日会来救你。”

“你说得对，我也在等，这么多年，就靠着这点念想活着了。”绿萝情绪慢慢平稳下来，对眼前这个小姑娘，有些感激：“很多年没有说过话了，我叫你来，是你在窗上堆的东西太多，摒除它们吸取精气越来越难，就攒了些灵气拉你过来，倒是难为你给我这老太婆费心思了，罢了罢了，我想他总会来的，你回去吧。”

绿萝轻柔的声音渐渐模糊，高大的石柱，浓郁的的雾气，奇异的香味都在瞬间被骤然压低的浮云吞没，渐渐地，消失在她的梦境中。

果然是一场梦。木朵睁开眼，夕阳的橙红色蔓延在天边，团团火红的云朵绚烂耀目，心头却生出一丝怅然，她忽地醒悟，迅速把自己昨天藏在窗脚的薯片摸出来放在桌上。

以后，怕是再也不会放吃的在窗台上了。木朵默默想着，似乎绿萝和落苏都是植物系的妖怪，等等，落苏……落苏？到底是什么？这么多年了，为什么一直没有出现？

抱着一点好奇，木朵查了查落苏的资料，看着百科里的植物介绍，眼泪就流了下来，这辈子，绿萝怕是等不到了。

落苏，别名菟丝草，一种寄生性植物，靠吸收寄主的营养为生，经常造成寄主植物的大量死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