欲者不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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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参与书香澜梦主题征文第50期“渡”专题活动。

欲的危险不在于欲的本身，而在于它破坏的结果。

-----罗曼·罗兰

姜春娜从租住的房间走出的那一刻就戴上了墨镜，她其实不喜欢戴墨镜，200度的近视加上墨镜暗色的玻璃遮挡，特别是上下楼梯的时候总会让她有踩空的错觉，每一步都要走得小心翼翼。

她还是习惯了戴墨镜，子君姐说过墨镜的魅力在于神秘，在于探索，做她们这行的如果失去了神秘感就失去了探索欲，就会没有客户。虽然她的客户全来自熟人的介绍，墨镜在其中毫无作用，她和客户只在私密的场所裸裎相见。

她迷恋墨镜，墨镜赋予了她醉人的魔力，在去见客户的路上，她能走路就走路，路远的也尽量选择公共交通----公交、地铁甚至单车，一路上她享受身旁经过的男人们的频频回首。大部分人都选择了侧目，没有人选择直视，这是礼仪，对一个年轻的单身姑娘，肆无忌惮地打量会显得粗俗没有风度，而墨镜拒绝了他们的接近。

她喜欢在墨镜后面观察着身边人的反应，他们的偷瞄、他们的指点、他们的靠近，她喜欢在地铁上站着，特别是繁忙的时段，他们自觉或不自觉地靠拢，形成一个包围圈，试图接近又害怕被拒绝，鼓起勇气又临时退却，也有勇敢地假装踉跄或者挤过做一些身体的接触，他们满足于此。

她今天出门匆忙了一些，忘记带上卫生用品，可能客户那边也会备着，但不能确定，还是自己带上一些比较安全。她路过一家药店，顺路拐了进去，超市也有售卖，可单买这些总会引来异样的眼光，即便有墨镜的阻挡，还是会引来无端的猜测。

她拿了一盒001水性聚氨酯，在这一块上她和同行不一样，她们只在意结果，不愿意投入更多，她更享受过程，不仅仅是给客户更多的尊重，也能带来自己的愉悦，所以她的生意越来越好，客户带来客户，现在的她有了挑选客户的权利。子君姐说她就适合干这个，没有人比她更有天赋。

药店店员很热情，看到她进门时小心翼翼的样子，还建议说眼睛是心灵的窗户，漂亮的眼睛不应该被黑色的玻璃遮住，博士伦日抛适合优雅的女士。她假装没有听见，这些话有些交浅言深了，她怎么能用自己的认知去界定另一个姑娘的信仰呢？

她不想和一个一个月只拿三千块的人争辩，有些人只能枯守斗室之内，看不到大千世界的美好，而她却可以随意潇洒，出入不同场合。

她走出药店，走向斜对面的宝格丽，那是药店店员辛苦一个月可能都住不上一晚的场合，而她今天的目的地就在那儿。她汇入人流，和街上拥挤的人群一起，在人群里面，她变成了其中的一分子，无名无姓，随波逐流。

姜春娜从容地走进酒店大堂，比约定的时间早了十五分钟，这是她的习惯，她不是那些矫情的小女生，觉得迟到是女性天然的特权。她面无表情地穿过大堂，进了电梯，来到28楼的空中大堂吧，这里有全酒店甚至全市最好的风景，全景玻璃幕窗，江水奔流不息尽在一望，这里也有最奢华的下午茶，各种造型精巧的茶点，赋予舌尖和视觉的双重享受。

很多没见过世面的小姑娘喜欢在这里打卡，她们一进来点上三五样小食，就疯狂拍照，各种P图。她不一样，安静地点上一杯抹茶拿铁，65度的高温，最容易打出奶泡，纯液体的牛奶慢慢变成绵密细稠的奶泡，加上黄绿色的抹茶，给人一种优雅、无可争议的视觉感受，这是四季的自然色彩。那些细微、色泽饱满的颗粒汇集而成的绿，由内而外散发着清香，又有一丝丝的甜意。

她慢慢啜饮完毕，时间刚好，优雅地起身，从容不迫地绕过桌椅，在人群中目不斜视，她必须把自己和那群拍照打卡的人区分开来，那群人只知道庸俗的搔首弄姿，要么低三下四取悦，要么故作清高拒绝。不像她，她与愿意跟她上床的人相处时十分开心，她不把这个当做一份工作，而是视作享受，在两情相悦的前提下愉悦他人也愉悦自己，顺带还满足自己的生活所需。走向电梯的脚步都是轻盈、充满希望的，她渴望接下来将要发生的一切。

（二）

美德在通往完美的艰辛道路上总是遇到困难，而罪孽和恶习却受好运垂青。

-----萨拉马戈《失明症漫记》

姜春娜接到了姚大海的电话，让她直接去顶楼。姚大海是她的老客户了，两个人交手数十回合，算是棋逢对手，将遇良才。在她的眼里，姚是一个很奇怪的人，以他的身份地位来说，肯定有很多人会生扑上去，甚至不求任何回报，可他对这些哭着喊着求着他的人一点兴趣也没有。

对他的怪癖，姜春娜有过很多猜测，她无法理解，自然也就不能共情了，可这并不影响她赚钱，她从来不会轻易拒绝任何一个客户的任何一个要求，在她的职业道德里，满足客户的需求是第一位的，如果能兼顾自己的需要，那自然是再好不过了，如果不能，请参照第一条要求去做。

一路上去，没有遇到一个人，连电梯也只对她一个人开放，这世界向她敞开了怀抱，没有任何耽搁，就到了顶楼，进了房间。

姚大海穿着浴袍，端着红酒站在窗口，两个人已经是老对手了，没有过多的寒暄，她知道她接下来应该做什么，宽衣解带，洗浴更衣，换上白色浴袍端上酒杯走到窗口，在浴袍下面是一片粉嫩与雪白。

姚先生喜欢在窗口俯瞰众生，他身高不足170，而她却有175，完美的身材比例，在一众南方小巧玲珑的女人中显得有些高挑出众了，在窗口拥着这样高挑的女人俯瞰，让姚先生有极大的满足。

姚先生说在他还在被叫海娃的时候，总是被各种嘲笑，潘长江曾志伟是他最痛恨的明星，只要这些人活跃在荧幕上，不管是那个下等兵还是黑老大，总是被人说到他身上，连那些女同学都用异样的眼光看他。在他成为姚先生之前，他也谈过几个女朋友，到最后她们说不想带着儿子逛街，就抽身离开了。姚先生说他和妻子相敬如宾，只有在她身上才能享受久违的快感。

姚先生端着酒杯，摇晃的宝石红酒液沿着杯壁旋转在灯光下在酒杯中散发出耀眼的光芒，还没有凑近嘴唇，鼻翼先闻到浓烈馥郁的果香，品茗一口入喉，黑醋栗、黑莓、香草、咖啡，多种香气混杂，微微吐出一口气，连空气中都散发了愉悦的芬芳，这一段话是姚大海变成姚先生之后学到的，他从来没有感受过，他只尝到了酸醋味。再不喜欢，他还是选择了红酒，这个场景需要红酒来衬托。

夜色、豪华酒店、红酒、高挑美女，从前奢望的一切都变成了眼前的现实，只有真真切切把握这些，把它们撕碎吞咽下去，他能在夜风中感受到存在的真实。

姚先生很喜欢姜春娜，她是真实的，她毫不掩饰她是为钱而来，也从不掩饰在这一场生意中的真实情绪，她是真真切切享受生活，不是为了赚钱假装兴奋，在真心和假意之间有严格的界限，它们是如此的相似，却总是被轻易的感知。

姚大海坐着，姜春娜跪着，位置的差异抹平了身高的差距，他喜欢身材高挑的女人在他面前心悦诚服，发自内心的臣服，而不是屈从于金钱、地位，跪在他面前的女人没有一百至少也有八十了，在发迹之初，他疯狂迷恋这样癫狂的滋味，然后是无尽的空虚，他终于意识到他寻找的不是臣服，是失落。在所有的过往里面，唯有姜春娜身上，他看到了可能，这世上真有人是热爱她的工作，发自内心地热爱。

粉嫩又柔软的舌尖转动，仿佛在舔舐甜筒一般，轻轻刮过，又把整个含在嘴里，贪心地想要一口吞下，最后发现实在太过冰凉只能慢慢刮去冰淇淋的最外面一层。姚大海看着姜春娜的瓜子脸红扑扑的，她的嘴巴不大，撑圆了也不过一个小小的o型，不像大嘴美女罗伯茨，给人一种带有侵略性的美感，她是樱桃小嘴的东方美人，即便受欺负了也是一副逆来顺受的娇俏模样。

姚大海每次面对姜春娜，都有一种想要把她撕裂的冲动，咬她、打她、捶她，用尽一切方式折磨她，在她面前，他从来不掩饰自己的暴虐欲，西服、领结、红酒、香槟，这些彰显身份地位的东西都成为一种摆设，他彻彻底底变成一只兽，发泄着原始的冲动。

透过玻璃窗，一轮清冷的下弦月撒下了淡淡的光照在两人身上，低头玻璃窗外依旧灯火通明，可是在这个高度之上，能清晰地看到下弦月缓慢下沉，慢慢逼近群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