险峻的山顶耸立着一棵参天大树,粗老的树干垂下透明的根须随风飘扬,蓝色的树叶在山风中簌簌作响。毕隐墨带着叶书语朝古树走来。所过之处撩动满山蒲公英随风飞舞。毕隐墨将破风别在腰间,将古树的根须打成结,叶书语站在不远处忐忑的看着。毕隐墨弄好后朝叶书语走来,淡淡的问:准备好了吗。
叶书语沉默了一瞬,旋即点点头。这棵古树就在悬崖的边上,叶书语光是往前走几步都觉得头晕目眩。更何况要她在悬崖边的古树上荡秋千。叶书语惨白的脸上冒出细密的冷汗。既然无以为报只能硬着头皮上了。毕隐墨看着紧握双拳,艰难的朝悬崖挪去的叶书语。他不忍的伸手想阻止,但理智告诉他,这于叶书语于自己都是最好的。叶书语要想顺利复仇,如果不能克服心中的恐惧,早晚会被那个人引入她的噩梦中。最后被恐惧吞噬。
于自己,也许逼她做让她痛苦的事,叶书语就会对自己厌恶,进而将一直想靠近叶书语的自己推开。这样,他就失去了靠近叶书语的理由了。叶书语颤颤巍巍的扶住古树的根须,站在打好的结上,双手紧紧的握住两边的根须。叶书语紧闭双眼,她声音不稳的说:能麻烦你推我一下吗,我有点不敢,,
话音未落,毕隐墨就在叶书语背后重重一推。叶书语还没做好思想准备,秋千就朝悬崖荡去。呼啸的山风在叶书语耳畔作响。想到自己现在正在悬崖秋千上,叶书语的脑海不自觉的想,根须会不会突然断掉,自己手心这么多汗,会不会抓不稳。天空会不会突然飞来一只鸟将根须啄断。最后,不管出于哪种原因,她都会摔下去。因为不敢睁眼,叶书语在想象中将自己吓得要死,秋千上的叶书语开始心跳加快,气血上涌。叶书语不知道的是,以她为中心,空中渐渐弥漫着越来越多的黑色泡泡,随风飘散。
毕隐墨闲散的斜靠着古树,一只修长的手握着破风环抱在胸前。他静静的看着悬崖秋千上瑟瑟发抖的叶书语身边弥漫的黑色泡泡,他有点于心不忍,他刚想拉住荡过来的根须。一阵风吹来,越来越多的黑色气泡随风飘散,突然一个黑色的气泡飘落在毕隐墨握着破风的手上。在碎裂的那一瞬,叶书语的记忆碎片进入了毕隐墨的脑海。
那时叶书语的爸爸刚去世不久,小叶书语站在外婆家的围墙上,眺望着被外婆迅速改嫁回娘家探亲的妈妈。那时的她不知道是,等妈妈再次回去新家,她也孤单的回到没有爸爸妈妈的家后。幼儿园的小朋友因为大人的唆使,到处传言叶书语是扫把星,是她克死了自己的爸爸,叮嘱自家孩子不要和叶书语玩。叶书语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世界就如同死去的爸爸,头也不回的将她抛弃。
无边无际的黑暗中,小叶书语抱紧双膝,将头埋在膝盖间。毕隐墨看不见她的表情,但心中却涌起一股哀伤,他知道她在哭泣。这次他没在犹豫,伸手想轻抚她柔软的头发。但毕隐墨却发现,即使他们近在咫尺,他仿佛永远也触碰不到那个哭泣的孩子。他一在的走近,想将那个哭泣的孩子抱在怀里,想告诉她,别怕,还有我在。但,他们之间的距离就像天河一样,无法逾越。
每个刚来到这个世界的孩子,都曾对世界充满期待,都曾希望世界也会像他们一样,张开双臂迎接她排山倒海般的热情。然而世界却劈头盖脸的给了她迎头棒喝。
画面一转,阴沉的天空泫然欲泣,小叶书语身形单薄的将洗好的衣服费力的晾起。她抬头望着灰蒙蒙的天空,突然感觉脸上一热。想到父死娘不在,一种孤独失落的情感,如广阔的天地般朝她挤压来,她仿佛一粒微尘,无依无靠。她讷讷的朝黝黑的大门里说了一句:奶奶,衣服已经洗好了,我去表姐家玩了。说完还不等门里的回应,小叶书语撒腿就跑了,好像害怕在等一会儿,门里的黑暗就将她拖进去,她就在也走不了了。
小叶书语满怀欢喜的来到二表姐家,还没见到二表姐,就被大伯母黑着脸赶了出来。一时之间,叶书语不知该去哪里。她像个孤魂野鬼似的,在外面漫无目的的游荡着。不知不觉,等她回过神来,才惊觉自己正朝外婆家的方向走去。那时她还小,外婆在隔壁县,以前和妈妈骑自行车去都要好久,更何况现在她记路还不是很全。
然而这些都没能阻挡她的脚步。她就这样漫无目的的走着。阴沉沉的天空,比以往天黑的快。突然身后响起了一阵自行车铃声。小叶书语回头一看,那人好像认出了她。对她说:诶,那不是那个谁家的孩子吗?你怎么一个人啊。那个单瘦的老爷爷,在得知叶书语想去外婆家,他叹了口气。低声说着:哎,也是个可怜的孩子。就将小叶书往外婆家送。
小叶书语在外婆家待了很久,她不想回那个无父无母的家。外婆为了哄她回家给她买了一盒泡泡糖。得到这盒珍贵的泡泡糖,她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和二表姐分享。自从爸爸死后,就只剩下二表姐和她玩了。下了课后,叶书语小心翼翼的抱着盒子,去三楼高年级找二表姐。但二表姐没在,和二表姐同班的大表姐,看到叶书语怀里的盒子,平时总欺负她的大表姐走过来一把将盒子抢走。还叫来一群同学将叶书语舍不得吃的泡泡糖都刮分了。叶书语想反抗,却被大表姐推倒在地,还和同学一起将吃完的泡泡糖沾在叶书语乌黑的头发上。
叶书语狼狈的从教室出来,趴在走廊上看了一眼楼下,不知在想些什么。一阵风吹来。叶书语忽然觉得头晕目眩,险些站不稳。毕隐墨迅速的朝小叶书语走去,想将小叶书语扶住,却抱了个空。毕隐墨看着空空如也的手,只留泡泡碎裂后的湿润。毕隐墨转头朝秋千上的叶书语看去,心里涌起一片湿润。
又一阵山风吹来,叶书语双腿有点软。而就在这时,叶书语感觉脸上有点湿润。她一惊,该不会是下雨了吧。她睁开眼发现空中飘散着无数黑色的泡泡,刚刚脸上湿润的感觉就是泡泡沾到皮肤破碎时留下的。叶书语疑惑怎么空中突然出现这么多黑色的泡泡。就见那些黑色的泡泡周围布满了黑丝,黑丝轻巧的渗入黑色泡泡中,突然,原本黑色的泡泡就像是被净化了一样。渐渐的变成透明的了。有的泡泡在黑丝抽出来的那一瞬在空中破碎,有的继续往更高更远的地方随风飘散。而黑色在净化了一个泡泡以后就又迅速的捕捉更多的黑色的泡泡。
突然,叶书语感到脚踝被什么东西缠绕着。她低头一看,深渊下一团有如发丝的黑影正朝叶书语这里蔓延。本来即使是闭上眼,在悬崖上荡秋千叶书语也觉得手脚发软。现在看到这一幕。一阵眩晕袭来。在黑丝的拉扯下,叶书语直直的朝深渊中的黑丝跌去。而刚刚还在贪婪的吸食着黑色泡泡中的恐惧的黑丝,在一束黑丝触碰到叶书语这个恐惧的源头时,分散的黑丝迅速的朝叶书语聚拢。眼看就要见叶书语团团围住。
就在这时,毕隐墨在漫山的蒲公英田随手摘了一棵,胸前银币发出微微的光。就见手上小巧的蒲公英变成伞般大小。毕隐墨纵身跳下悬崖,加速朝叶书语飞去。就在叶书语即将被黑丝吞没时,毕隐墨抽出身侧的刀,朝那团黑丝砍去。贪婪的千妇络急于将叶书语吞噬掉,被毕隐墨猝不及防的一击砍伤的千妇络力道变小,毕隐墨眼疾手快的将叶书语从蠕动着的黑丝中拉出,催动蒲公英朝上飞去。到嘴鸭子飞了,还被砍伤了,千妇络发出一声尖锐的啸叫,怒急攻心的就朝逃离的毕隐墨追来。
脱离险境的叶书语紧紧的抱住毕隐墨,听到千妇络的啸叫声,叶书语惊恐的朝深渊看去,只见深渊里的千妇络由一团黑丝迅疾的朝外散开。一大簇黑丝迅猛的朝他们攻击过来。毕隐墨从容的将蒲公英递给叶书语,一手揽着叶书语纤细的腰,一手迅速的从腰间抽出破风。只见毕隐墨周身散发出一股冷冽的气息。毕隐墨冷静的直视着朝他们袭来的千妇络。迅疾而精准的砍断那些不断攻过来的黑丝。
就在这时,叶书语发现往上飞的蒲公英好像不动了。她仰头望向天空,发现什么也没有。但蒲公英却好像被什么东西拦住了。仿佛触碰到一面无形的墙。突然,一股无形的力量朝他们威压过来。将他们朝千妇络逼去。应付千妇络的毕隐墨也发现异样了。
毕隐墨一边抵挡千妇络的攻击,一边淡淡的对叶书语说:千妇络是靠吸食人的恐惧而强大的。要想出去,只有你自己才能战胜她。说话间,无形的威压使他们离千妇络越来越近。越靠近千妇络,那种头晕目眩的感觉越强烈。叶书语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往事又一幕幕的浮现在她的眼前。就在那一刻,她好像明白为什么自己的脑海里一直出现那些场景。恐惧本身并不可怕,可怕的是对恐惧的认知。只有正视这些使自己恐惧的事,才能真正的成长起来。
正在这时,本是一团黑丝的千妇络,渐渐的往两边褪去,露出一张脸。那张脸既熟悉又陌生。而那张脸确好像认识叶书语,她轻蔑叫着她的小名:小鱼,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你还是这么懦弱、晦气。怎么,我现在就在你面前,你难道就不想复仇吗?叶书语惊恐的看着她,虽然已经十多年没见,但她那轻蔑的神情和当年欺负她时如出一辙。叶书语惊恐中夹杂着愤怒,她刚准备回击。搂着她纤细腰身的毕隐墨,手一紧对叶书语说:这只是千妇络吞噬你的恐惧幻化的,不要怕,我会在你身边。
说完,就将手上的破风递给她。叶书语看着毕隐墨的眼睛,仿佛从他那里得到了力量似的,她接过毕隐墨的刀,纵身朝千妇络坠去。千妇络露出奸计得逞的笑容。然而,她不知道的是,当一个人觉知到自己的恐惧的根源时,潜意识浮出水面,变成意识层面,那些曾使他们恐惧就的因素就会被削弱。
叶书语双手紧握破风,直直的朝千妇络坠去。顶着大表姐的脸的千妇络,露出贪婪诡异的笑容。她张开一张大口,将坠落的叶书语吞噬掉。千妇络露出满足挑衅的笑容看向毕隐墨,然而看了许久,她也无法看透毕隐墨这个人。更寻找不到他的恐惧。就在他们隔空对视时,突然千妇络的身体出现异样,脸上渐渐露出痛苦诡异的表情。而悬停在空中的毕隐墨嘴角微扬。就见叶书语劈开千妇络用黑丝缠成的身体。毕隐墨在次催动蒲公英朝叶书语飞去。
千妇络不可置信的看着毕隐墨将叶书语从黑丝中拉出,带着她轻盈的朝上飞去。千妇络受到重创,嘴里恨恨的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她不可置信的是,既然有人能挣脱恐惧的囚笼。以往,只要被她吞噬,困在恐惧的囚笼中的人,无论他们怎么挣扎都逃不掉。至今没人能逃脱他们自身的恐惧。所以她才会这么轻视眼前这个瘦弱的女孩。
毕隐墨带着叶书语往上飞,而此时,天空中的威压已经消失不见。叶书语松了口气,忍不住往深渊下看了一眼千妇络。只见大表姐的脸渐渐的被黑丝覆盖,聚拢成一团蠕动的黑丝。而受了重创的千妇络仍然不死心,又一簇黑丝朝叶书语他们袭来,不过,这次的攻击明显苍白无力。
但叶书语还是一惊,她抱紧毕隐墨,惊恐的说:她又来了。
毕隐墨看着怀中抱紧他的叶书语,他往日无波的心又开始不受控制的跳动。他深吸一口气,稳住声音说:别看下面,这是由你的恐惧为养料滋生的怪物,只有你的恐惧减少了,她的力量才会弱下来。你要是不想壮大她的力量,那就不要往下面看,试着转移注意力。
叶书语即使还是有点后怕,在听了毕隐墨的话后赶紧别开头,不在看下面的深渊。她抬头看向头顶上的蒲公英。突然她想要是对着蒲公英吹一口气,会不会将她们吹飞呢?她这样想着,嘟嘴朝上吹了一口气。但她好像忘了,自己正靠在毕隐墨的肩上,她的那口气没能将蒲公英吹飞,反倒都吹在毕隐墨的耳朵上。
一股酥麻感如触电般在毕隐墨的耳边传来,毕隐墨清咳一声,顿时耳朵红到脖颈。他佯装微怒低吼到:你在干什么?
叶书语偷偷往深渊下瞥了一眼,见千妇络的力量果然在渐渐消失,她松了一口气回道:我在转移注意力呢。
看这方法管用,叶书语又继续朝蒲公英轻轻的吹了一口气。毕隐墨被拨弄的心绪不稳,一时没控制好生魂力身形晃荡。毕隐墨低声说到:不好。叶书语见怎么也吹不动的蒲公英,突然朝天空飞散开去。就发现她们在极速下降。
毕隐墨将叶书语的头护在胸前,在落地的那一瞬,漫山遍野的蒲公英在他们滚动之处扬起漫天的飞絮。等停稳后,叶书语睁开眼睛,看到漫山遍野的蒲公英在他们上方飞舞。而毕隐墨静静看着趴在自己胸膛上的叶书语,不知为何,他的心如小鹿般乱撞,和上次的不安不同的是,这次他的心中涌出一股暖流,如岩浆般溶化他心中的寒冰。使他的心跳久久不能平息。
毕隐墨清咳一声,叶书语才发现自己正趴在毕隐墨的胸膛上。叶书语赶忙从毕隐墨身上起来,她慌乱的查看毕隐墨有没有受伤,毕隐墨强装镇定的摆摆手。
山风袭来,又卷起了一阵飞絮。突然,叶书语感到胸前微暖。她知道自己的时间到了。想到这次,虽然仍然没有复仇成功,但这次总算没有拖累他人,她看着毕隐墨眼里盛满笑意说到:谢谢你,我想往后如果在遇到我恐惧的事,只要想起你,我就觉得有力量能战胜了。
这是叶书语至爸妈出事以来,第一次露出发自内心的笑容。毕隐墨看着在漫天飞舞的蒲公英中,微笑着的叶书语。他的神情不自觉的也变得柔和起来。在察觉到自己的异样,毕隐墨赶紧将这股异样压下,又用惯常的冷淡的语气说到:不必,只不过是公平交易而已。
然而叶书语确不以为意,眼看时间不多了她笑着说:我叫书小鱼,如果方便的话能告诉我你在这个世界的名字吗?话音未落,毕隐墨就见叶书语的身体变的透明起来。他朝着虚空淡淡到:习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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