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从电影院出来的时候天黑得不能再黑了。
“现在去哪儿?”他点燃香烟。
“你记不记得上次提过,想回中学看一看?”
“现在?”他夸张地问,顺便看了一眼手表,已经是晚上十点一刻。
“就现在!”蒂克忽然兴奋起来,“我们翻墙进去,然后学校就只属于我们了,我们溜进每间教室,在黑板上乱涂乱画,可以写:‘孩子们,忍耐!’或者写‘John Smith到此一游’!我们还可以进教师办公室,撬开抽屉,运气好的话偷得到月考试卷,月底了。哈!怎么样?”
“可惜我们不需要月考试卷了。”
“现役的JKDK们还需要。接下来我们可以在校门口扮成卖糖的小贩,散布一个暗号,如果有人报暗号,就偷偷......地下交易!”
“听上去不错,我们可以赚些烟钱。可如果偷试卷不成反而被抓起来,就......”
“甚至更好!”
他不明白被抓起来怎么就“甚至更好”了,但他们已经走上了通往学校的必经之路。这条路上灯光昏暗,仿佛指向未知的探险。
他并不记得有这么多岔路,印象里这条路直直地通往学校,他走过三年,几百上千遍,按理说不可能会忘。人生是不是也像这样,只记得大路,若不沿着记忆细细重走一遍,那些小道便都被忘记了。
蒂克指向路旁一家打烊的店面,他看过去,这儿曾经是一家叫做洛林的咖啡店。
他想起中学二三年级的时候,每天放学路上都会跟蒂克在这里消磨一会儿时间,老板喜欢动画,有时候会放《攻壳特工队》和《EVA》给他们。知道他爱读书,老板还送给他一本英文版《50篇伟大的短篇小说》,很厚,但是很轻,内页颜色暗淡,边缘粗糙,他一度以为是盗版书,还撕了不少书页来贴墙,盖住那些钉痕。直到有一天他发现很多英文书就是这样很轻很粗糙的,那本或许是正版也未可知。
后来它不再是那条路上唯一的咖啡馆,后来它干脆不见了,后来不知什么人接手了店面,改成了餐厅,就是现在已打烊的这家。
校园围墙很难爬,于是他们从正门底下的空隙钻了过去。计划一开始就被打乱了:教学楼的大门是上锁的。蒂克晃晃门锁,没有进去的可能。因此也没有电影里的夜间巡守员打着手电筒一间间教室搜寻他们的踪影。 他们只能溜达到操场上,此处空旷无人,只有月光洒在球门柱和光秃秃的旗杆上。
他们躺上草皮,舒服地同时叹了口气。
他拿出手机,“放个音乐吧,想听什么?”
“Lollipop,可惜没有音箱,我们本应该用最大声音放,把附近的居民都吵醒。”
他放了地下丝绒乐队的Candy Says。
“你是没有Lollipop还是怎么的?”
“有什么区别?”
“区别大了,但这首也还行。”
“我从来不喜欢足球,”他犹豫片刻,说道。
“嘿!怎么可能?”蒂克翻身坐起来,“你差点入选校队。”
“我一直跟你混在一起,兄弟,你去踢球了我还能干什么?去天台上看漫画吗?在学校里我可不想落单。”
“兄弟。”蒂克摇头,不可思议地念叨着,“你早说,我们一起去天台上看漫画或许也不错的,可能是一个更开心的三年。”
他们原路返回,没有人发现他们的可疑行踪。
没有被抓起来,蒂克颇感遗憾。“我总觉得没有被抓进少管所不算是真正的青春。”
“你,电影看太多了。”
“不承认你也很遗憾?”
“有点。”他抬头看月亮,幻想起跟蒂克并排坐在警局等人保释的画面。
“说起来,我们永远都没机会进少管所了,已经超龄了。”
这时他才恍然,他们已经二十岁了。得到总伴随着失去,他们永远失掉了十几岁。
十几岁的青春换取了什么呢?成熟?可那从来不是他们想要的。
“我们应该建个组织,俱乐部一类的。”
“活动重点?”
“洗劫老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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