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风
江南的春永远是曼妙的,有莺飞草长里的游人如织,有春江水暖里的点点帆影,有阡陌交通里的鸡犬相闻,当然一定也有那水墨街巷里的烟雨朦胧。
不过和江宁城中的十里春风相比,惊蛰后复苏的一切都显得黯然失色。
宝钗河尽头的一笑楼更是独得春风巷七分颜色,如玉莲亭亭,傲视整个城南。富丽堂皇不足以道尽其奢华,雍容纤美不足以描绘其雅致,恰如冰镜蟾宫谪落凡尘,其间倩影妙姿,环肥燕瘦,让人流连忘返。
而让一笑楼之名响彻南境武林的,则是出身江州四大世家,紫竹海的燕公子为那台柱月娘的春宵一掷千金,胜了五色坊的小财神一筹,此举往大了说可以是南境武林盖压北境武林。
更奇的是那一笑楼的支柱月娘芳龄早已过三十,在这卖笑行当,已失了女子最大的资本。究竟这女子有何等风姿,能让见惯了美色的南北两境财神都为之折腰?
为此江湖好事者们云聚江宁城,只为瞧一眼那身价千金的月娘。
而高高在上的一笑楼香阁之中,一道帘子悄然放下。
“看来月娘之名,果真是金玉雕成的,在下头一次在江宁城见到如此多的的江湖客!”
低沉的声音在昏暗的房间中响起,随之出现的是一个黑衣劲装打扮的削瘦蒙面男子,目光依旧紧紧地盯着帘外河景。
娇笑声在男子身后响起,但见一纤纤女子半倚在案几旁,用罗纱团扇遮住了半张脸,只露出了一双妙目。但只看那双眼睛,便知晓她就是名动全城的月娘。
如水秋眸之中,藏着一团火焰,是让春风吹又生的希望之火,是身陷囹囵中苦苦坚持了十数年的不屈之火。
就是这种火焰,最是能激发男人的征服欲望,让权势者为此疯狂。
月娘盯着已经收紧的男子背影,幽怨道:“你信燕公子肯花费那么大的代价在我一个弱女子身上么?还不是请你这个大刺客出手的酬金么!你才是燕公子心中真正的“佳人”!”
男子回头笑道:“月娘莫打趣我,我的命有半条是你给的,我的便是你的。还是说说这次的目标?”
“逍遥峰,酒神!”
男子双瞳收缩,道:“南境左道第一人?”
“没错,虽然此人以旁门秘术招揽了一批高手随身,但燕公子与妾身为此筹划五载,届时你只需一剑杀之。”
男子苦笑道:“七年前,我在黑楼时就已经听闻他的名声,杀人最头疼的永远不是权势者,而是酒神这样的人物,毕竟杀手亦算是左道,他对我们的手段一清二楚,而我对他的手段却一无所知!”
月娘听闻此言,眉心一蹙,收拢坐姿,放下了团扇,整个昏暗的香阁仿佛迎进了晨曦的第一缕光芒,蓬荜生辉。
月娘望着男子的双眼沉声道:“三七,这次任务后,燕公子许诺在江州帮你复兴家族!”
三七痴痴地看着月娘,但那目光又好似看到了月娘身后层层叠叠如同墨汁般的黑暗,他缓慢却又沉重地点下了头。
皎月
惊蛰过后的第二场雨还透着丝丝寒气,但是一位锦衣灰发老者矗立在一笑楼下注视着面前的琼楼玉宇良久,任由雨水打湿了衣衫,目光中充满了火热,犹如正看着妙龄少女翩翩起舞。
老者身边围绕着一群蓑衣刀客,他们抱胸持刀,眼神狠厉,仿佛要在过往行人身上剜出两个血洞。
一笑楼的陈妈妈早在龟公的招呼下迎了出来,人未踏出门口,声音便已先到。
“哎哟,我的酒神大老爷,您这大贵人可不能淋这倒春寒的雨,否则我们一笑楼的姑娘们都得心疼死啊!”
老者依旧注视着一笑楼,未曾言语,但却透着一股不怒自威的气势。
陈妈妈额角流过一滴冷汗,面露尴尬地笑道:“贵人,月娘今年接客的头夜已经被燕公子包下,要不我给您安排两个伶俐懂事的青倌?”
老者这才收回目光,肃容道:“规矩就是规矩,我逍遥峰屹立江州数十年,靠的就是这两个字!”
语毕,老人便准备踏进一笑楼,但陈妈妈一把跪倒在老人面前。
“贵人呐,这五年来,月娘可都是在惊蛰后第二场春雨就候着您,可谁知道今年的春雨这么早?老身是猪油蒙了心,但燕公子的千两黄金都已经入了库,若是食言,我们一笑楼在江湖上的名声也毁了呀,贵人...”
还未等陈妈妈说完,老者身边的蓑衣刀客就已将她拖去一旁。双刀架在陈妈妈的颈项上,吓得她瑟瑟发抖,精致的妆容都哭花了。
忽然一阵爽朗的笑声从身后传来,众人望去,但见一剑眉星目的贵气公子,手持白玉折扇一步步从宝钗河的花船踏上一笑楼前的青石街。
那公子见到老者拱手道:“哈哈,我道是哪路高人在春风巷如此大的威风,原来是酒神前辈,失敬失敬。”
老者闻言眯起了双眼道:“你这燕家小辈倒是个人物,千金春宵,在整个江湖上都是罕有听闻,燕家恐怕此刻有不少心疼的人啊!”
燕公子回道:“长江后浪推前浪,晚辈对这能让酒神守了五年的月娘当真是好奇得紧,若今日能当上这入幕之宾,晚辈当不枉此生了!”
“嘶”原本便因酒神大闹一笑楼聚拢起来的不少江湖客此时都长吸一口冷气,在青年和老者之间的剑拔弩张之意更是让人背脊发凉。
酒神上下打量了燕公子,呵呵一笑,“年轻人心高气傲是好事,敢打敢拼。但老夫能成为四大世家的座上宾,也并非浪得虚名!传话的人此时也该到了。”
话音刚落,一个仆童打扮的青年自人群中挤出,来到燕公子身旁耳语传话。
听完话语,燕公子面色潮红,咬牙道:“酒神好手段,晚辈就不打扰你的雅兴了,告辞”!语毕,他便转身拂袖离去。
华灯初上,酒神坐在一笑楼最高的香阁中,想到白日打压燕公子的场面,犹自得意。
月娘宛若无骨般依偎在酒神身侧,柔荑轻捻着一只夜光杯凑到酒神嘴边。
“酒神老爷,今日您是使了什么法子,才让那名满江宁的燕公子退走的呀?”
酒神抚须长笑道:“哈哈,那无知小辈虽说是四大世家难得的豪杰人物,但终究是庶出,只能依靠名望来做事,老夫便让各家族老以千金买春之事来削减他的处事权利,他便不得不退”。
月娘体贴地送上第二杯酒。
“还是酒神老爷神通广大,连四大家族的族老都能支使!”
酒神畅快地一饮而尽,道:“老夫炼制的无忧散和梦仙酒乃旷世奇物,能令服食者飘飘欲仙,忘却尘世间一切烦恼,江州不知多少贵人都要到逍遥峰苦求。那燕家小辈既然想踩在老夫头上养望,那老夫就撕了他的华衣贵裳,让世人看清这头纸老虎。”
月娘双眼迷离地赞道:“酒神老爷今日压了燕公子,怕是明日江湖上又有不少高手愿意追随您了呐!”
觥筹流转,转眼间,夜光杯被素手丢弃在地上。酒神已是醉意熏熏,正待一亲芳泽,忽觉背后一点寒气直逼后心,内气尚未来得及运转,一段断剑已从颈部透出。
酒神正欲临死前呼唤手下报仇,一双柔荑已经封住了他的口鼻。
酒神对着月娘怒目圆睁,但最终还是无力地向后倒下。一只苍健有力的大手托住了酒神的尸身,缓缓放倒。
依旧是一身黑衣的三七有些不敢置信道:“这就是名闻南境的左道第一人物?”
月娘正在擦拭双手,闻言白了一眼三七,“妾身可是被这老东西吃了不少豆腐呢,早已验明是正身了,否则也不会摔杯让你动手呢!”
三七拔出昔日黑楼的利器死人剑,鲜血在红木地板上铺染开来,红上增艳。
三七摇头道:“还是太容易了,酒神武功高明,为人又谨小慎微,手下能人无数,怎会如此轻易地放下防备?此人真不是替身?”
月娘呵呵一笑:“那我的大刺客,你可舍得让替身去享受价值千金的宝物?”
三七长叹道:“自是不愿,恐怕非得是心怀天下的枭雄才有这样的魄力吧!左道人物终究上不了台面,今日心高气傲的燕公子忍气吞声,便让酒神忘乎所以!”
“燕公子可不是平凡人物,否则也没法暗中建起一笑楼,养不起你这样的大刺客!到底是名满江湖的青年俊杰呀!”
月娘见三七仍皱着眉头,继续道:“再说这五年来,燕公子与妾身一步步谋划,才让酒神彻底在这香阁中放下防备,我的大刺客,你莫不是小瞧了妾身的容貌?须知英雄难过美人关。这才有了你的一剑封喉。”
受了奚落的三七反而又痴痴地看着风姿勃发的月娘,惹来月娘一声娇笑后才回神开始收拾首尾。门外守卫的酒神手下仿佛都未曾放在两人心上。
雄心
城南紫竹海中,矗立着一座古朴威严的大宅,正是位列江州四大世家之首的燕家祖地所在。
厚重的乌云掩盖住了星月,浓如墨团,唯有雷蛇狰狞,在短促的瞬间给天地带来苍白的光芒,狂风划过竹海,带起一片片涛声,其间又仿佛间杂着一声声呜咽。
祖宅正中的大堂中正坐着泱泱之众,铜灯烛火虽照亮了众人,却驱散不了那压抑凝重的气氛。
随着沉闷的雨声轰然而来,一道白玉般的身影踏入堂中。
看到此人,堂中安坐的四大世家族老们有欣赏者,有皱眉者,有厌恶者,也有冷漠者。
未等燕公子站稳,早有脾气暴躁的族老呵斥道:“大胆燕慕北,为何传召之后姗姗来迟?我等族老已在此整整等了一天!”
燕公子依旧温朗如玉,不紧不慢的打开手中的紫檀木盒,倒出了一团黑圆的事物,然后左脚轻轻一踢,便滚到了大堂中央。
众人借着灯火细看,才发现这竟然是酒神的项上人头,表情依旧是怒目圆睁。
不等众族老发问,燕公子笑盈盈地持扇向三面拱手道:“诸位长辈,晚辈正是为了为大家准备这件礼物耽搁了点时间,还请海涵!”
但大堂中莫名寂静下来,只闻雨声滂沱,冷风拂过烛火,明暗不定。
终于一声长咳打破了快要凝固的空间,传递到了每个人的耳畔,听着那咳嗽声中的无力和无奈,无人胆敢嘲笑,哪怕桀骜如燕公子也肃然起敬。
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到了坐在首座的鹤发老人身上,他正是燕家的太上长老,同时也是支撑四大世家三十载斐然声名的江州霸主。
“慕北,你这是何意?”鹤发老人止住咳嗽后缓缓睁开双目,平静地看着燕公子。
“酒神乃奸佞小人,靠着无忧散和梦仙酒不知道侵吞了我四大世家多少钱财,孙儿只是替大家除了个大害!”燕公子没有抬头,对着老者依旧躬身执晚辈礼。
“那依慕北的意思,这些用来享乐的钱财该用在何处呢?”
“合该交予孙儿,南北武林正值风起云涌之际,我四大世家理当招兵买马,在天下大势中分一杯羹!”
忽然老人手中的杯盏被重重地摔在了堂中的青砖上,清脆的余音在梁柱间回荡许久,甚至连天地间的雨声都小了起来。
“我四族屹立江州数百年靠的是规矩,不是意气用事,也不是狼子野心!”老人的语气依然平淡,但起伏不定的胸口却早已昭示了他的心情。
燕公子站直身子,向前一步,如火目光扫视了大堂一圈,道:“那就让这些蝇营狗苟之辈继续在酒神这等人物手中醉生梦死,掏空我四族的树干么!”
燕公子话音刚落,整个大堂顿时一片哗然,数名看燕公子不顺的族老开始大声呵斥。
鹤发老人摆摆手让众人安静后道:“慕北你虽非嫡出,但老夫依旧属意日后你来打理四族基业,但今日你太令我失望了!你要用你个人的野心让家族陷入水火之中么?”
“孙儿不才,愿为四族之刀刃,马踏江湖!”
只听砰地一声,众人循声望去,竟是老人右手侧的黄花梨木扶手被硬生生掰断了。
鹤发老人起身道:“看来今日你是要用酒神的头颅来展示你的实力了,你这是要逼宫么!”
“孙儿不敢。”燕公子语气虽然低调,但他眼底的火焰却已滔天。
老人气极反笑道:“呵呵呵,老夫要是还不答应呢!”
燕公子哗的一声打开了手中的羽扇,身后的重重门户次第打开。
恰有雷光划过天际,照亮了雨中的幽暗,密密麻麻的黑衣杀手正半跪在院中,冰冷的雨水不能动摇他们的身姿分毫。
失信
江南的春色无论在何时都能驱散一个人的忧愁,但月娘看着面前的溪水,心中还是一片芒然。
离酒神伏诛已过了月余,三七,不,该称他的本名潇景峰,在刺杀第二日带着卖身契来寻月娘并要一起归隐山林的画面还历历在目。
在一笑楼数载,半生颠沛流离,见惯了人性丑恶的月娘,实在无法想象真的会有男人抛开功名利禄,只求和自己相伴一生。
那一抹放下一切重担,真挚的眼神将月娘如坚冰般的心防化成了一潭彩虹似的梦。
昔日的纸醉金迷,烟花杨柳统统随风散去,只剩下如今的粗茶淡饭,布衣芒屩,但月娘心底却无比踏实,不用日夜担惊受怕。
收拾好浣洗完的衣服,月娘便踏上归路,但当她抬头时,忽然发现数百步外的树林中正冒起一道黑烟。
月娘的思绪像是装满油料的河船突然起火,接着在黑夜中轰然爆开,照亮了方圆十数里,然后陷入一片白芒之中,洗衣盆掉落在地,身体不由自主地踉跄前行。
当衣钗散乱的月娘拐过树林,想见到片刻前那小小的世外桃源时,却只见十数具黑衣人尸体陈横在小院外,烈火已经吞噬了辛苦建立起来的屋舍。
两道矫健的身影正在院前殊死交锋,剑气纵横交错,树叶纷飞,甚至连熊熊烈火都无法逼近他们的战场,在两人头顶化作火龙直冲天际。
察觉的月娘的到来,浑身是伤的三七挥手打出一串摄魂钉欲击退燕公子。
但燕公子枭雄心态,在一瞬间对场中形势做了决断,知道自己并非三七对手,竟以左手硬抗昔年黑楼仗之横行江湖的歹毒暗器,更是借力在空中飘行数丈。
待三七察觉不秒,箭步追上时,燕公子的长虹剑已横在月娘白皙细长的脖颈上。
“呵呵呵,不愧是破了黑楼数十年死人剑诅咒的人,但没想到三七你的武功竟然比暗杀手段还要了得,真是小看你了!”
沙哑疲惫的声音从燕公子口中响起,再加上一身脏乱的粗布麻衣,在一笑楼效力多年的三七无法想象怎样的经历才会让昔日的贵公子沦落到如此地步。
但情势容不得他多想,只得硬着头皮道:“公子已承诺放我与月娘归隐山林,如今为何出尔反尔?”
燕公子狠狠地看着三七,手上的剑更是在月娘脖子上勾勒出一条红线,道:“出尔反尔?贤伉俪真会说笑,酒神可还是活的好好的,还在本公子与四族族老两败俱伤之际坐收渔翁之利。”
“公子不是说笑吧?这怎么可能,月娘可是牺牲色相验得那老鬼的正身...”但三七说到一半似乎想到了什么,瞳孔微张,抬头看向月娘,眼神中带着三分求证,但月娘却避开了他的视线,把头撇向一边,闭上了眼睛。
燕公子见势摇头道:“可笑可笑真可笑!想我燕某自负一生,竟然被一个妓子啄了眼!”
“月娘是我明媒正娶的妻子,她的身契已不在一笑楼,燕公子要我做什么才肯放过月娘?”三七语毕就放下了手中短剑,然后竟然直接跪倒在地,面色肃然地看向燕公子。
燕公子先是一愣,接着玩味道:“那本公子要你的命来解我心头之恨!”
三七闻言双拳握紧复又松下来,深深地看了眼不敢直视他的月娘,就欲探手伸向地上的死人剑。
“潇景峰,你就是个任人宰割的大傻子么?你的高手气魄呢?”却是月娘终于出声,待三七瞧去时浑身一震,只因月娘脸上已满是泪痕。
月娘转头看向燕公子道:“公子何必咄咄逼人,想是如今也是山穷水尽,否则何必亲身前来寻我等?”
“住嘴,我今日之果还不都是拜你所赐!酒神如今不但得了四大世家的万贯财力,更是将一笑楼纳入囊中。但我这个败军之将至少还能拉你们做垫背的!”说完燕公子手中之剑又迫近了一分。
月娘咽下口水,平缓心气道:“我们的命都在公子之手,公子和酒神定然是不死不休的局面,既然如此,为何不将我们用在刀刃上呢?三七的武功公子已亲手试过,至于奴家,酒神的替身易容正是出自奴家之手!”
“唯小人与女子难养也,古人诚不欺我!本公子确实心动,但你已骗过本公子一次,真当我是可以随意哄骗的傻子了?”燕公子语气虽然难听,但手握之剑却是松了几分。
这时三七道:“那公子能信我么!若月娘再失信,我愿与月娘同赴黄泉!”
燕公子闻听此言,长剑收入鞘中,转身直视三七双眼道:“黑楼当年能称霸江湖,靠的就是黑楼杀手一诺千金。黑楼虽然覆灭,但三七你在一笑楼多年,确实不坠其名,我本公子愿信!”
终结
人永远无法隐藏在黑暗中,因为人天生向往光明。先人在茹毛饮血的时代便不停地追逐那一点火种,才终于点燃了整个文明的圣火。
多少年了,十年,二十年,三十年,从一弱冠书生到如今的白发苍苍,虽说有南境左道第一人的名头,但旁门左道岂是什么好名声!酒神在江州武林的黑暗中蛰伏至今总算得偿所愿,整个人仿佛涅槃重生。
在燕公子与四大世家血拼将胜之际,自己突然出手一锤定音,不但以被无忧散和梦仙酒的族老们乘势完全掌控四大世家,还将暗中渗透的一笑楼这个情报网彻底纳入囊中。
酒神无声无息间成了江州武林最大的霸主,从此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笑看南北武林争锋,从中摄取最大的利益。
但还有最后一个小麻烦必须要解决,那就是侥幸逃脱的燕公子。对于这个已处在砧板上猎物,酒神决定亲手夺取他的性命。
一想到能亲手杀死一个闻名江湖的青年俊杰,酒神衰老的身体仿佛恢复了几分青春,他的步伐在猎场中加快了几步。
而前方正有一道道黑衣身影在逍遥峰麻衣刀客的攻势中倒下,将正中的那位贵公子暴露在酒神视线中。
“哈哈哈,燕公子,没想到会被自己人背叛吧!我精心调制的软骨散滋味如何?”
跪倒在地的燕公子轻啐一口,“左道终究是左道,哪怕掌控了江州武林还是上不得台面!”
酒神闻言反而大笑道:“哈哈哈,这世间只分成王败寇,可不分手段!月前你盛气凌人地拿一个妓子来羞辱我,又岂是大丈夫所为?”
燕公子看着提刀一步步逼近的酒神,运起全身劲道,柱剑起身,努力地站稳身形。
酒神大刺刺地站在燕公子面前道:“不用挣扎了,放心,四大世家今后在我手中只会更加强大,你的心愿就由我来替你完成了!”
“是么?”
突然本已内气近失的燕公子动如脱兔,袖中死人剑快如闪电般破开酒神护体罡气,刺入了他的喉咙中。
可叹一代枭雄睁大着不敢置信的双眼,直挺挺地往后倒下。
旁边的树林中传出一声酣畅淋漓的大笑,正是恢复一袭白衫的燕公子。
而手持短剑的刺客撕下了易容的脸皮,持剑拱手向燕公子道:“幸不辱命使命!”
“好好好,三七,月娘的手艺真是以假乱真,而你更是在失去内气的情况下还能杀死酒神,本公子真是开了眼界,这次我可真舍不得放你们归隐山林了啊!”
三七还欲说些什么,燕公子摆手阻断了他。
周围的麻衣刀客们见此情形,纷纷转身逃离,正是树倒猢狲散之形。
随后燕公子便来到酒神的尸身旁,“酒神啊酒神,你也算是江湖上的枭雄人物了,死不瞑目可并非你该有的下场,本公子来替你合眼吧!”
燕公子语毕便伸出右手合上了酒神的双眼,刚准备起身交待三七一番,突然一股剧痛从右手掌心传来,抬手一看,竟然整只手已发黑开始溃烂。
还未来得及发出声音,整个人便摔倒在地,痉挛抽搐了一阵,就失去了生息。
这样大起大落的局面让三七一阵发愣,死去的两尊人物就像两条参天黑蛟盘缘在三七那灰茫茫的命运之河上,死亡就似开天的巨斧一般落下,不但斩去了蛟龙的头颅,也让三七的命运之河戛然而止,令他心中一片茫然。
直到一声娇笑传来,三七回过头,原来是月娘站在远处喊道:“呆子,还发什么愣啊!我们终于彻底自由了!”
三七迷迷糊糊地走到月娘身边,“月娘我们如今去哪里?”
“自是去逍遥峰酿酒啊!”
听得此语,三七猛然抬头看向笑魇如花的月娘,虽是烈阳高照,但一滴滴冷汗却慢慢自额头流下,手中的短剑也不自觉的滑落在地。
月娘看着发呆的三七,素手替三七擦拭了脸上的污血,盈盈一笑便转身离去了,款款而动的身姿似乎挺拔了许多。
看着欲行愈远的月娘,三七终于还是慢慢跟上了那妖娆淡薄的身影,只是步伐间再也不见了过往的那份气魄。
过往
烛光将淡红的闺房照得半亮,一道妖娆的身影坐在铜镜前正打扮着,身后来人接过了她手中的眉笔。
媚骨已生的少女先是身子发紧,但当来人开始替她描眉时,又恢复那风情万种的模样。
“义父的手法真是越来越好了,女儿都比不上了呢!”
“哈哈哈,哪是义父的手法精妙了,分明是我的好女儿容貌越发出众了!”
“可女儿不想要什么沉鱼落雁,闭月羞花,只想像爹爹那样在逍遥峰上挥斥方遒!”
“女儿莫急,你日后除了这容貌,还能依靠的就是一个爱你的人!等你什么时候找到一个真心实意爱你的人,那时候你就会变成世间最强大的人了!”
多年后,扮作流民的少女躲在一个削瘦的黑衣男子身后,男子手中短剑上不断有鲜血滴落,面前则是一群畏缩不敢再上前的流民汉子。
又是许多年后,削瘦的黑衣男子被十数名高手团团围住,一匹高大的白马排众而出,上面坐着一名锦衣贵公子,怀中抱着名宛如无骨的美艳女子。
“公子饶这位大侠一命吧,当年妾身正是为他所救呢!”
“好好好,就听月娘的!”
黑衣男子那暗淡浑浊的双眼看着那名女子,眼底仿佛有星光闪过。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