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又不是来人世历劫的上仙,也不是来修行的真人,我就是一凡夫俗子,我活着,就是为了寻找快乐,享受快乐。”在大家都在为杜晓无是否去见第六个相亲对象举棋不定的时候,杜晓无一边吐着瓜子皮,一边口吐莲花,宣示着她要一路把相亲进行到底的主权。
杜晓无和相恋六年的男友分手之后,把自己关进卧室像狼嚎一样大哭了三天,扰的小区的业主们都提出了抗议。三天后,她打开屋门,唇红齿白,眼神明亮,衣袂飘飘,神清气爽地走了出来,那明媚尽儿分明就是一株行走在春光里的向日葵。我们这些闺蜜死党同情安慰鼓励的话准备了一大箩筐,结果全部报废。
二饼大睁着她那双800度的近视眼,凑到杜晓无的眼前:“你那颗破碎的心不是用502粘的吧?”杜晓无看着二饼瓶底后的那双无神的眼睛,拍着她的肩膀邪魅的一笑:“OUT了,二饼,我用的是最先进的无缝焊接技术!”
大家有些惊慌不安地纷纷走上前摸她的脑门,或在她的眼前比划“二”,试探她是否因为受刺激而说胡话,她“啪啪”地打开我们的手,“你们有病啊,非要置我于死地而后快啊!”
她边说边打着饱嗝,一股臭鸡蛋味儿。我们表情好痛苦地散开,她“咯咯”地笑了,“告诉你们恢复元气的独家秘方——一口气吃十个煮鸡蛋。”大木头眼瞪得跟铜铃似的:“唉呀妈呀,你肚子成孵化箱了,你一张嘴就能飞出小鸡来了。”
大家笑喷,因为担心杜晓无,好几天都没笑过了。
笑过后,我想杜晓无的做法才是再正常不过的。一段感情结束后没必要拿自己的青春和快乐粘着流不尽的相思血泪去祭奠那不属于自己的爱情,与其用青春祭奠昨天的伤痛,不如用青春赌明天的快乐。
凌晨四点,手机铃声骤然响起,我的心脏一紧,慌忙拿过手机,迷迷瞪瞪地滑到接听,表姐那噼里啪啦跟蹦爆米花一样的声音刺激着我的耳膜:“小可,快开车来机场接我,我胜利大逃亡了。”
我一头雾水地问:“你不在海南吗,现在那里正不冷不热,你回到这冰天雪地的城市受虐来了。”
“我先不跟你解释,回家再说, 你快来接我。”
“你……”
我还想说“我用不用给你带衣服”,电话就已经挂了。
我这个表姐啊,做什么事都风风火火的,姑妈的话“没一点女孩子的温婉淑静样”,翻译过来就是“十足的女汉子”。
我以最快的速度穿衣下楼,一路小跑到地下车库,中间打了两个喷嚏,想起表姐传授我的秘籍“一个喷嚏有人骂,俩喷嚏有人想”,我呀然一笑,肯定是表姐在机场一边看表盼着我,一边骂我还不到呢。
还好,这个时段大家还都在梦中,路上车辆很少,我一路风驰电掣,只用半个小时就到了机场。
可是一见面表姐还是骂了一句“该死的,咋这么长时间才到啊!”
我告诉她就打俩喷嚏时间,她笑了。我从车上给她拿了一件羽绒服,谁知她搂着羽绒服哭了起来,还含混不清地念叨了一句“还是家人好”。
我很少见表姐演苦情戏,她在我们所有人的眼里就是“快乐的大嫚”,从小到大,我们几个小的跟着我们的大嫚姐爬过墙,上过树,下河摸过鱼,和对面家属院的男孩子打过架,大嫚姐把那个领头的张大强挠了个满脸花,后来那个张大强成了我的表姐夫。
我有些不知所措地看着我的大嫚表姐,还好她只哭了一小会儿,用手背摸去眼泪,目光坚定地指挥我:“开车!”。
到家后,我给表姐煮了一碗面,让她吃完去补觉。谁知她吃着面,鼻涕眼泪又一块下来了,我预感表姐有情况发生了,而且肯定是大事,不然,凭我大嫚姐这“打不死的小强”的英雄本色,不会突然变成伤春悲秋的林妹妹的。
我把碗挪到一边:“有事说出来吧,是和张大强闹翻了吧?”我单刀直入。表姐“哇”地哭出声:“张大强这王八犊子欺负我!”
我置疑地摇摇头:“大嫚姐,从小到大都是你欺负张大强啊,人民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
“那是以前的张大强!”大嫚姐摆摆手,“他仗着自己手里有些臭钱,在外边养女人!”
我被惊住了。
大嫚姐从包里掏出几张不堪入目的照片,“看吧,省得你们不信!”
那个高高壮壮,阳光仗义的男孩,在被大嫚姐挠得满脸花时,还捂着脸大喊“好男不跟女斗”,那是照片上被欲望扭曲的面目全非的张大强吗?
我真的迷惑了。
我问表姐:“你准备怎么办?”
“那还能咋办,离婚没商量!”大嫚姐决绝地说。“他给我跪下了,说是酒后乱性,我他妈才不信这歪理呢,先有酒前失德,才会酒后乱性呢!”
“真的不能原谅他吗?”我弱弱地问了一句,“张大强本质不那么坏吧。”
大嫚姐瞪圆了眼睛看着我,像看着怪物:“一张百元大钞不错吧,夹在一坨屎里你还会拣吗?”
我无言以对。
“姑妈知道吗?”我又问了一句。
“先不让她知道,先斩后奏!”我点点头。
“我妈要知道了,天都得塌了。肯定骂我快四十了,孩子都十岁了,还瞎折腾,能忍就忍吧。”
我有些心虚,其实我也这样想的,大概一般人都会这样想吧,可我大嫚姐可不是一个一般人。
“四十岁以后还有大把的好时光呢,我为啥就得困死在那座坟墓里呢,我可不要做活死人。”表姐越说越激动,“当然,我会尽一个母亲的责任,但我不会因为孩子暗淡了我自己的人生。”
“顶你,大嫚姐,凭你的颜值人品才华,一个张大强滚蛋了,千万个张大强会乌泱乌泱地来到你身边,任你挑选,任你差遣。”
“放心吧,你姐姐我一个人也会精彩纷呈”,大嫚姐又恢复了伶牙俐齿,眼波流转的常态。
是啊,我们走进婚姻的殿堂,是为了获取生命的快乐和幸福,而不是仅止于搭伙过日子或传宗接代。婚姻中如果没有了爱情,没有了灵魂的相依相守,互相温暖,那就只剩下肉体和欲望的冰冷的撞击,婚姻就成了黑暗的墓穴,逃出来何尝不是自我的救赎呢。
只要你想抓住幸福,每一段时光都有通往春天的列车。
一个科室的王姐请了两天假,说是要为自己的婆婆操办婚事,大家吃惊地瞪大眼睛。嘴快的小何说了一句:“老房子着火了!”
大家都知道这句话典出钱钟书大师的《围城》:老年人的爱情就像着了火的老房子,火光冲天,不可遏制。大家开始怕王姐生气,不敢笑,哪知王姐接了句:“消防车都扑不灭啊!”大家笑喷,笑声里发酵着嘲讽和鄙视。
王姐说她这74岁的婆婆在老年大学遇到了79岁的李叔,俩人突然就有了触电的感觉。
婆婆从两年前公公去世,一直无法从悲伤中走出来,家里吃饭时,还都要摆上公公的碗筷,每天都要给公公写信。有一段时间,简直就像祥林嫂似的,逢人必说俩人从年轻时一路走过来的恩爱,大有“守节情不移”的架势,照说这个岁数将守节进行到底应该是常态。
儿孙们为了安抚老人,给她报了老年大学,于是剧情突然大逆转,半年后,婆婆恋爱了,而且爱得一发不可收。公园、电影院、林荫道常可看到这对白发老恋人相依相偎的身影。
婆婆变了,像个恋爱中的小女孩儿一样快乐而幸福着,有时颤巍巍地走路还要哼两句柔柔婉婉的小曲儿。
可风言风语来了:耐不住寂寞,为老不尊,老不正经……
婆婆的眼波明亮了,儿孙们的目光暗淡了。大家隆重推出沉稳厚道孝顺的大儿子做说客。
儿子:“妈,您最近过得好吗?”这是老大的开场白。
婆婆:“好啊,过得很充实,很高兴。”老太太实话实说。
儿子:“那,那您还想我爸爸吗?”儿子要步入正题了。
婆婆:“想啊,咋能不想啊!”婆婆有些黯然。
儿子:“妈,我们对您照顾不周吧?”儿子再打亲情牌, 打算动之以情了。
婆婆:“别说了,老大。我知道你要说什么。妈只告诉你,我和你爸的感情很深,你爸活着时,妈没做一丁点对不起他的事,更没有对不起你们,但你爸没了,妈还要活着,我不能只活在回忆里。虽然我的前脚已经迈进了坟墓,剩下的时日不多了,我想让自己在快乐中走完余生,这是我的权利。”
老大讪讪地走出母亲的房间,儿孙们或主动或被动地认可了老太太的做法。
我想起李银河的一句话:“如果不是为了感受快乐,我们还有什么可活!”
人生无论在哪一阶段,豆蔻少女抑或耄耋老人,活着,都有追求幸福和快乐的权利,活着就是为了感受快乐,每走出一步,都是为了找到更精彩的活法,找到更快乐的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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