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白从纪委出来的时候，鬓角更添了两抹白。
一世清名，败在收下的一张古画上。
虽然不至于离开体制，但原来的位置是保不住了。
从一人宽敞明亮的办公室搬到将近退休的老干部中间，每日食堂吃饭也不再有人故意围上来。
一夕之间，从一个香饽饽变成了隔夜菜。
只有小茜还像往日一样跑前跑后，“白书记白书记书记”的叫着。
老白心中感慨，看人是门本事啊，当初投怀送抱想着升职的小茜，居然是真的性情中人，这可真是落难才识人心，或许人家小茜对自己是真的欣赏吧。
不出几个月，祸不单行，老白的老伴儿查出脑瘤，手术费不菲。
老白借遍了亲友，还差几万。
他想到小茜，这几万块的小事，单位还没医改，这只是垫付，报销后都会还的，老白没把这当回事。
他历来都不把钱当回事。
“小茜，你到我办公室来一下。”老陈好不容易趁着其他几个老同志不在，对小茜打了电话。
小茜施施然过来了，娇俏可人的模样，笑的像朵太阳花。
“小茜，这些年我对你怎么样？”
“白书记教会我很多，一直都是小茜的榜样。”
老白心中一宽，小茜的心性还是好的，不像那些个忘恩负义的。
“有点小事麻烦你，能借我三万块钱吗？晚点就还。”
小茜脸上的笑容还没来得及收回，那嘴里的话却先了一步打起冷颤。
“白书记，你这是开玩笑吧？”
老白丈二和尚，他哪里像开玩笑。
还没等开口解释，小茜已经垮了脸。
“白书记，没想到你这光天化日，都敢强行要钱了。”小茜猫一般慧黠的眼镜闪烁着居高临下的光芒。
老白过了三个呼吸，才反应过来。
这青天白日，竟有人青口白牙污蔑他！
“你胡说什么！我老白品性在那里，不过是借钱，你不借就算了，乱说什么！”
小茜冷笑一声，看得老白心中发虚，明明是自己有理的事情，怎么就成了小茜眼中那样不堪的事实。
那可是小茜啊，当初对他投怀送抱要他照顾的小茜啊！
是他当年正得意，也是他放过了小茜。
他才是道德高处那个人啊！
可是，现在小茜也这样看他，他本来只是正常找人借钱而已啊！
小茜看着老白，猩红的唇开开合合：“老白，你真的以为自己还是白书记吗？如今只有我还这样叫你，本来就是对你很仁义了，如今你竟然向我要钱，你当初推开我的傲气呢？呸，有贼心没贼胆！”
说完，带着一丝如释重负摔门走了。
老白看着小茜袅娜的背影，心中忽然略过一个念头。
或许，小茜和其他人想法是一样的，早就认定他是个收受贿赂的蛀虫。
这么多天言笑晏晏，不过是为了找回昔日的尊严。
老白忽然间头脑发晕，无力靠在椅子上。
目光所及，只看到一个老干部摊开的宣纸上，点了一滴墨。
从此后，大家都只看到那点墨，再没有看到那大片洁白。
老白忽然间老泪纵横，明白了他名字的意义。
他叫白墨。
不是舞文弄墨的墨，而是莫让白袍点墨的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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