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因为只有错过的、回不去得才会倍加怀念。
所以我会经常深夜想起你,泪流满面。
此刻,也是。
痛恨那个年代,那个没有手机的年代,更恨自己,无能为力的自己。
还记得,在你家瓜棚的岁月,床是竹子的,把鞋脱掉,踩上去时还嘎吱作响。并排躺下时,头上只有厚厚的遮阳塑料,空气是闷热,蝉的鸣叫声此起彼伏。可是在你身边就觉得安稳,也许,这就是友情给予的力量。
我不喜欢直呼你的姓名,也不想和大人一样叫你名字的叠字。我给你名字前加了“大小”两字,我希望你是大姐姐,能带领着我去闯荡天涯,你一直都知道我胆子很小。希望你是小妹妹,我能护你一生周全,我也心疼你。
老一辈的争执过,所以他们几乎不说话。按着传统,他们的下一辈关系肯定也好不哪去。庄上的人家都是这样。所以我们成了异类,成了背弃长辈的人。他们总是不希望我们走得太近。我们两个也能感觉到,在大人的目光在麻将上时、在扑克牌上时偷偷地聚在一起。
聚在我们的基地上——庄上的一个大水坑,足足有一个足球场那么大。确切的可以说是两个,人们为了方便撒网捕鱼,在中间用土堆出一条路。大水坑紧邻着麦地,有一条斜斜的小路。我们喜欢坐在这条小路的尽头,也是麦地的尽头。此地距家500米,距学校1500米,算是个绝佳的地理位置。
每天中午吃完饭,就早早去上学。其实就坐在那里,旁边还有一棵大柳树。虽然老人说蛇容易攀上去,但一次也没见过。可能是因为我们来的太勤了。不背书包,都是拿个好看点的袋子装书,里面还有一个白色的塑料袋,装得有番茄、黄瓜、小白瓜、苹果、葡萄,偶尔还有亲戚来时买的稀罕东西。
腿脚前后摇晃着,悬在大水坑上面,屁股坐在书包上,嘴里不停地吃着、说着、笑着。待听到预备铃响起,我们才拿着书包,抄着小路往学校走去。
每天的日子快乐无比,无忧无虑。大人的争吵声也被掩埋在我们的快乐中。
也许上天是嫉妒我们呢,要不然怎么舍得让我们分开。
上午下了一场雨,但中午的太阳依旧毒辣,大人都在午睡,小孩也是,庄上碰不到一个在外溜达的人。而我们依旧趁这个时间来到基地。小心翼翼地通过那条分开水坑的道时,却看到了一条黄鳝,躺在道路的最边上。事实上,好多人都分不清楚它和蛇的区别。但当时,我就认为是黄鳝。
“是黄鳝,逮了它,听俺小叔说黄鳝血可以治病。”我兴奋地说道。一般来说,黄鳝不会躺在这里的,看来我们两个是运气好。本来大家都是习惯于走路中间,路两侧都有些黏黏的,下过雨的路更有些滑,她也慢慢地往黄鳝边走去。
“啊!”她就喊了一声,就跌进了大坑里。因为是被截断的,所以道路两旁是大水坑最深的地方,有15米深。
我急忙喊她,回应的只有挣扎的双臂和逐渐下沉的身体。
边喊边跑向距离最近的人家,可是回去时只剩下水面的波纹。一个男人跳进去了,没有找到。我惊天地泣鬼神的喊叫,把附近的大人都招来了,她的父母和我的父母都来了。又三个男人跳进去了,经过好一阵子,她的尸体被找到了。
还是那么美丽,只是多了点苍白。
她的父母嚎啕大哭,边骂她,谁让她自己非得和我在一起。
我也哭。醒来时,发现在病床上,昏过去了一天了。
她的丧葬仪式我没参加。我能理解她的家人,他们不想看见我,庄上的人说我们相克。
后来,父母也受不了别人对我的恶意揣测。认为我是故意的,为了替老一辈的报仇。认为我毒蝎心肠,她对自己那么好,还恩将仇报。认为我阴险狠毒,伪装极好。
好像我一开始就目的不纯,就满怀坏心眼。给他们家的赔偿和歉意都没被接受。一家人都不能出门了,到处都是指指点点。
于是,我们搬家了。走得前一晚我想去看看她,我一直都没去,我愧疚她,也怕她也像其他人那样认为我。
母亲要陪同一起去,我拒绝了。我想单独看看她,和她说说话,像以前一样。
我跪在她的坟头,没有一丝害怕,更多的是思念、懊悔。
“这么久没来看你,怪不怪我?”呼呼地风声听起来就是“傻孩子”的回答。
“他们都说我是故意的,你肯定知道我不是。”我感到后面有人抱着我,回过头却空无一物。
“你来了吗?如果是你,你就再使劲抱抱我。”后背贴的越来越紧。我哭了,在这黑暗里,在这无人的麦地里,在她的怀抱中。虽然看不到她,却能感受到她的温度,感受着眼泪被她拭去。好像听到你在耳边说不要伤心。可是怎么能做到呢。我们说了好多,最后你累了,抱我的手渐渐松开了。我竟然看见了,你还是那身衣服,悠悠地走着,向坟头走去。你回头看了我一眼,可你的头却不见了。
后来,我也没走成。我高烧不断,天天嚷着去坟地找你。
大家都说你来报复了,看来上天显灵了。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难道坟地那天你骗了我。你和他们认为的一样。磅礴大雨那天,我等父母睡着了之后,偷偷地去坟地找你解释,滑倒时,头跌在了一块砖上,然后就望着你的坟墓死去了。
大家都说是你在作祟,不然怎么会滑倒,怎么会碰到砖上,还是头碰在那里。
但我在阴间一次都没碰到你。我总是找寻你,却寻不到。我已死来证明我的清白,向你证明!后来才知你的魂魄已经消散了,化成了虚无。
再次投胎我来到了寺院,法号:虚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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