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见指甲花开

又见指甲花开

昨晚的大雨赶走盘踞多日的高温天气，早晨打开窗户，清新的空气迎面扑来，楼下的杨树叶经过雨水的洗礼更加神清气爽，令人喜爱。

我叫上女儿一块去楼下溜达，贪婪地享受着盛夏酷暑难得的凉意。

突然女儿的视线被一株开满火红色花瓣的植物所吸引，她认认真真又看了一遍，歪着脑袋问我:“妈妈，你看那是什么？多像擦着口红的双唇。”我被她的比喻逗乐了，仔细瞧瞧，还别说，真的很贴切。

是指甲花。

“什么，还有叫这名字的？”女儿大大的眼睛里充满疑惑。

其实它还有个名字叫凤仙花，关于它的来历民间流传着一个凄美故事。

据说很早以前有个叫凤仙的姑娘，长得非常美丽，性格温柔善良，与一个名叫金童的小伙子相互爱慕。

有一天，县官的儿子从此地路过，被凤仙的美貌所吸引，于是生出歹意上前调戏，结果遭到凤仙的一顿臭骂后灰溜溜地走掉。

县官听说他的儿子被一个村姑骂了一通，咽不下这口气，便命令手下人前来捉拿凤仙。

知道闯了大祸的凤仙，和金童商量后，决定带上家人一起去外地逃难。由于凤仙只剩父亲，金童独留母亲，两老两少连着走了好几十里路，水没顾得上喝一口。

中途金童的母亲旧病复发，闭经腹痛，荒山野岭又无处求医访药，真是叫天天不灵，叫地地不应，四人只好停步歇息。

眼睁睁瞅着追兵马上过来，无奈之下凤仙和金童跪地辞别父母后，转身跳入万丈深渊，以表两人的爱情决心。

两位老人强忍白发人送黑发人的剧烈悲痛，把他们二人合葬在一起，当晚依坟堆各睡在两侧，深夜凤仙和金童托梦而来，告知新开的花儿能治母亲的痛经和祛除父亲体内的风湿。

次日醒来，果真看见坟堆上开满红花、白花，红的似朝霞，白的似纯银。

老人采摘后，按照梦里的说法去服用，果然药到病除，他们把这个方法告诉附近的穷人，人们纷纷效仿，令许多人告别多年的顽疾。

后来为了纪念，把那无名的小花命名为凤仙花，代代相传。

虽然这只是个美丽的传说，但凤仙花确实浑身是宝，其根，茎，花，种子都可入药。

不过有的地方又叫急性子，那是因为它的种子传播方式不同于别的植物，不借助风力，不依靠水流，不需动物搬运。等它的果实成熟后，有外力轻轻一碰，果实就会迅速裂开，果皮紧紧向内收缩，种子“砰”一声就弹出去了。

当然大部分人还是叫它指甲花，因为它的花瓣或者叶子蛋碎，用庄稼叶包在指甲上，能染成鲜艳的红色，看上去非常漂亮。

“哦，原来是这样。”女儿听我说完，饶有兴致拉着我的手非要再去看个明白。

说实话指甲花不是什么名贵品种，在城市里一般人家的花盆里很难找到它的影子。我远离故土十几年，它一直寄存于我的孩童时代。

今日偶然在他人楼下又看到指甲花绽放，心里万分感谢哪个有心人令我打开记忆的闸门，一切仿佛回到从前。

那时候物质相对匮乏，人们的生活水平普遍低下，像我们这些在土疙瘩里觅食的孩子，根本舍不得买橱窗里的发卡，头花，蝴蝶夹。

但爱“臭美”是每个女孩的天性，春种时，我会央求母亲在墙角为我种上两株指甲花。

母亲欣然应允，不图别的，就图它能带给我无尽的喜悦。

此后我像母亲照顾我一样，精心伺候着它。刮风的时候怕把它冻着，炎热的时候又怕把它晒着，总之都是操不完的心。

只要一有空就去围着它转，浇浇水松松土，然后施点儿鸡屎肥。老嫌它长得慢，恨不得见风就能长，呼呼一下子开的火红一片，可是我所盼望的奇迹一直没有发生。

如母亲说的一般，干什么需要脚踏实地，都有个慢慢积累的过程，等时间到了，自然你想看到的东西都能看到。

于是我就耐着性子同它一起成长，眼瞅着它刚刚钻出地面，跟棵豆芽菜一样，接着长出两瓣嫩绿色乳叶，后来边缘带锯齿的叶子开始逐渐长大，再后来茎干变得又高又粗。

等放暑假的时候，粉红色的花骨朵探出头来，不出两三天，花儿开得一簇簇，层层叠叠娇艳欲滴，甚是好看。

这时候我会小心摘它们放在空碗里，等母亲下地回来的时候，迫不及待再去要少许白矾，拿着个蒜臼子坐在门槛上，“噔噔噔，噔噔噔”捣起来。等捣成花泥状，拿来早已经准备好的大麻子叶（大麻子叶宽大厚实，用起来得心应手，实在找不到也可以用玉米叶或者豆角叶代替。）找母亲帮忙。

母亲找根筷子挑起一块，小心涂在我的指甲上，然后把大麻子折回去包严实，再用细麻绳一圈一圈绕缠起来，期间母亲不停地问我:“怎么样，疼不疼？”

我明白母亲的意思，她是怕把我的细手指勒坏，可我才不在意呢？

要是松了很容易掉落，我不就染不上色了，改天和小朋友去比谁的指甲红？铁定会输掉。所以即使疼我也会装作无所谓。何况母亲有她自己的经验，缠得时候尽量在我手指承受力之内。

等一个个包好后，十个手指头戴着碧绿色的帽子，我尽量静静地躺在炕上不动，不得已需要拿东西的时候翘着兰花指，生怕涂在指甲上的指甲泥一不留神会跑偏了。

等睡上一晚，早晨一睁眼慌忙剥落下来。

偶尔会发现我的手指上会勒下一道道痕迹，这时母亲开始为她的手感出错而内疚，抚摸着我的小脑袋瓜说:“傻不傻？这么紧还不啃声。”

我装作啥也没听见，完全沉浸在欣赏指甲中，却发现不光是指甲盖，连同十个手指头都变成红色。

于是连忙穿好衣服，像一阵风旋出去找伙伴们比赛。每次我肯定赢，因为他们大部分的手白天这里摸摸哪里爬爬，反正闲不下来，染指甲的事只能等晚上睡觉前。

但人在睡熟后，做许多动作都是无意识的。

比如说有哪不长眼的蚊子来咬你。你的第一反应肯定是抓挠，结果好好的指甲花泥蹭掉了，第二天效果肯定大打折扣，或许是上色轻，或许是染花了。

所以我选择白天开始染，一直到第二天天明，万一晚上睡觉不老实碰掉，白天还染了一天，不至于太糟糕。

如果碰不掉，也比他们染的时间久，指甲肯定会更红更亮。

条件是:我必须得牺牲掉出去疯玩的念头，在哪个年龄段，玩是我最大的追求。可想想漂亮的指甲，我依然选择老老实实在家里做一天乖孩子。

元代词人陆琇卿写过《醉花阴》 ，“曲阑凤子花开后, 捣入金盆瘦。 银甲暂教除, 染上春纤, 一夜深红透。 绛点轻襦笼翠袖, 数颗相思豆。 晓起试新妆, 画到眉弯, 红雨春心逗。”可见历史车轮滚滚向前碾过去，但爱美之心，不管是今人还是古人皆有之。

眼瞅着红指甲渐渐变长，根部露出白色，不过别担心，指甲花的花期能开整个假期，过段时间我会把所有的流程重新再做一遍，一般每年至少染三遍，最后不仅是手指甲，连同脚趾甲也被染成醒目的红色。

等秋天后，指甲花开始变得萎靡，萧条，直到死亡。我的心里充满无限不舍，无奈花开花落是大自然恒古不变的真理，只能期盼着明年的春天快快来临。

岁月更迭，如今母亲年事已高，昔日爱臭美的小女孩已成为两个孩子的妈妈。曾经乡间随处可见的指甲花早已淡出人们的视线，今在小区里忽又见指甲花开，不觉中思绪万千，关于指甲花的趣事都会封锁在孩提时代美好的记忆深处，直到永远永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