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快乐心
我们这栋楼,我窗口往上数两层,那个房间天天都传出吓人的声音。白天那声音是时不时地吼叫几句,像是有人站在山顶,在空旷的山野里把积郁,借着风力带走消散。它震彻时空,又惊悚颤栗。
白天我上班,所以这声音于我没有什么影响。偶尔休息在露台上伺弄花草,曾听到过刺耳的高亢吼叫。幸好它的频率不是很密,间歇性地发声,进了屋子,关了窗户,或是忙点别的事情,就会忘了那个声音的存在。
可怕的是晚上,当你睡眠不好的时候,楼上就会传来夜半歌声。那声音是扯着嗓子在唱摇滚音乐,在静谧的夜空下,它长了翅膀到处钻缝隙。那声音贴着自家窗玻璃在蹭蹭地敲打。就像这户人家在开party。睡眠好的时候,睡着了管你啥声音,耳背得刀枪不入。
我一直就想找物业投诉,这楼上住着一个神经病,难道就只有我听到这些难受的声音吗?为何大家都没有人去投诉?
直到昨晚,我才真正解开了疑团。晚上我去拿快递,顺便到朱姐超市小坐,正巧碰见那个“神经”在买水。因为之前我在露台看见他在窗口站立,他的身形模样大致有印象。
朱姐说:“你硬是要把你姑妈给的两百元花光啊!”
神经说:“口渴呀,要喝水。”
第一次近距离看那个人,年龄不大不到三十岁。等他走了后,朱姐就把他的生世和经历给我讲了一下。
我听了后,心里很不是滋味,他才二十四五岁,跟我孩子差不多大。
这个孩子的妈妈是个四川人,老一辈的人都对四川人有点歧视,以前找不到媳妇的都会去找个四川人。
孩子妈妈很不讨婆婆喜欢,硬生生地把媳妇赶跑了。留下一个懵懂记忆的孩子,也没有逃过奶奶虐待,只要不如意就拿孩子撒气,不是打屁股,而是扇嘴巴。就这样孩子就越来越不喜欢说话,喜欢发脾气,摔东西。妈妈走了后,爸爸后来找了一个后妈。这婆婆还是不消停,但不是人人都好欺负的。新媳妇不是个善茬,骑在婆婆身上打。这叫一物降一物,因果自有报应。
恶奶奶终于归西了。孩子也慢慢长大了,性格越来越扭曲,他也不愿意跟继母爸爸住在一起了。他家爷爷以前是个做生意的,家里还有点底子。后来家里拆迁,还了好几套还建房。他爸爸就在江大附近买了套房子自己住,又在相隔不远的我们小区买了套小房子给儿子住。
小区的超市老板还在世时,对这孩子很是关照,家里煨汤了,一次让他管饱喝三大碗。平时总是跟他聊天,他慢慢地把自己家里的事都告诉了超市老板。老周还为这个孩子跟他的父亲争吵过。老周说,养了孩子咋不负责任呢!给找个事情做呀,要让他生存呀,不是天天送两餐饭,再给个15元就打发了。孩子爸觉得老周说话伤人,内心不服,言语很冲,不欢而散。
后来,这孩子把老周对他很照顾的事跟他爸爸讲了。经常在他们家吃饭,老周还给他介绍过工作。在附近小区做保安,后来业主说他是个勺货,打过架就丢了工作。孩子爸爸也不是个冷血动物,后来买了很多的水果上门给老周赔礼致谢。老周自己也是个抑郁患者,他能感受到那种内心无助孤独的滋味,所以他尽量地帮衬着这个孩子。
老周自己还是没能逃脱抑郁症的折磨,跳楼身亡了。老周走了,这个小区再也没有像老周这样心疼他的人了。朱姐说她从老周走后,再也没有给过饭这孩子吃了。但孩子知道谁对他好,他就不在另一家超市买东西。那家人也骂过他是个勺,他不喜欢说他勺的人。他会等着朱姐家开门,这些年就固定在她家买东西。
我记起之前露台上丢下来的物件,应该都是这个孩子发疯扔下来的。有板凳、小自行车、还有小闹钟。以前我会朝着楼上吼几嗓子,骂谁这么没有道德,不怕砸到人吗?后来倒是没有丢大件了,细细碎碎的零食外包会扔下来。我想着露台本来就是公共场所,我竟然占用种了花花草草,清扫卫生自然也归我负责。我也懒得再消耗精力吼嗓子了,默默地打扫,收集到大垃圾袋里。
如今,露台翻修过,铺上了整齐的防水专用材料,我的花草都移到了边边角角,露台明亮整洁。我连一个烟头都不放过,天天打扫得干干净净。楼上也没怎么随便乱扔东西了。
现在知道了源头,知道了这所谓“神经病”并非是真正的没有意识的精神病疯子。他是个缺乏关爱,被家庭遗弃的孤苦孩子。他能对自己好的人倾述内心,说明他是渴望与人接触的。他的吼叫,他的歌唱,都是为了发泄无聊漫漫的寂寞时光。他渴望有人来跟他吵架,跟他哪怕大干一场。他需要释放,需要被人关注,他就像暗夜里的埋在泥土里的小虫,不见天日,他感受不到来自太阳的眷顾。他浑身发冷,饥饿不光是身体的需求,他多么渴望世界能接纳善待,有他一个小小的容身角落。只要能够离开这个暗黑的屋子。
我再也不会鄙视楼上那个“神经病”,而是无比怜惜地想着就心痛。再碰见他时,我会给他善意温暖的眼光,把他当个正常人一样去打个招呼。问一句“你吃了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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