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些年过去了,润生依然能清晰地回忆起那个冬天的上午。窗外的太阳惨白,没有一丝热力,冷风从窗户渗入供暖不足的筒子楼。他正蹲在卧室的地上打包行李,把书摞到纸箱子里,把被子褥子塞进蛇皮袋里。指尖都冻木了,怎么也扎不紧蛇皮袋的口子。女友一遍一遍地跑洗手间呕吐,让他摸不着头脑。终于,一个念头浮现出来,让他的心也开始冷了。
年过三十的润生,依然浑浑噩噩,愚钝迷惘。在一家类似国企的外企做着工程师,工作做的不好不坏,收入不高不低,不满意每月的三瓜两枣,却惯于随波逐流。有一个谈了不久的女朋友,才刚开始同居,就打算要分手。原因也很简单,男方收入不高,房车俱无;女方性子执拗要强,怕不是个贴心的媳妇。双方家里都不看好,多谈无益,只好收拾行李准备散伙。他准备住在朋友家,而女友,已经提了离职,打算回老家去。
他们租住在一个叫芍药居的地方,据说过去是给宫里种芍药的庄子,现在是一片九十年代的拆迁房。小区颇有烟火气,有早市,有菜场,有包子铺,有戴红袖章的大妈。这个地方虽然破旧杂乱,但是生活便利,离双方上班的地方也都不远,楼下还有一个小园子,秋天里树叶红红黄黄的很是好看,还有野葡萄可以吃,因此他们在这里度过了一个还算开心的秋天。
润生记得很清楚,女友呕吐的声音透过洗手间的门,令他有些难受,本想也进去看看,但说定了分手,去关心一下又会显的太亲密,所以粗声粗气的问了句:‘是不是吃错东西了?’ 女友没有搭腔,只是一遍遍地干呕。忽然间,润生觉得心好像被捏了一把,指尖的冷意蔓延到全身,整个人都定住了。过了半响,他叹了口气,松开捆被子的塑料绳,双手扶着大腿,缓缓的站了起来。“搞什么啊”,润生嘟囔着。
他扶着洗手间的门,看着趴在洗手池上呕个不停的女友好一会,哑着嗓子问了句:“还分吗?”女友漱了漱口,扭过头来回了句:“为什么不分? 我的事不用你管!”一把推开润生,走回到沙发上,批上毯子,梗着脖子不看他。润生见着女友刷白的侧脸,眼泪就下来了。他扭头回到卧室,把被子褥子从袋子里拿出来,铺回床上,接着开始裁《北京晚报》,一扇接着一扇糊窗户上的缝。慢慢的,润生觉得手脚开始有些知觉了,心也开始活泛起来了。
润生想着:糊完窗户,去菜场买只鸡,然后在网上挂个号,尽快带女友去医院看看,然后去把证领了,再然后托比较熟的几个猎头,赶紧换工作。就一会的功夫,润生明白自己要干什么了,扭头笑着对女友说:‘工作要不就别辞了,在这里再待会,到春天了,这里的芍药肯定很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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