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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日的暖阳抚过那间小屋,如水的光透过年迈的木头窗子流入屋里,流过老人的光头、床头的纸笔烟盒、玻璃瓶里小河鱼,流过那绿绿的小蒜苗,当光线与蒜苗的绿意重叠时,屋子里流淌着春的气息,这个破旧的屋子里,也便多了份生机勃勃。
而我,童年里最喜欢去的是爷爷的小屋和他的床头,特别是在那大雪纷飞的冬天。
爷爷在我三岁时重病手术后便废了双腿,常年卧床,特别是冬天,他的小屋和他的床就是他活动的所有范围,每天当我写完作业或者玩够了时,总会想起小屋里孤独般的爷爷,便飞奔过去找他玩。
每每踏入爷爷的小屋,还没等他知会声响起,我便默契又习惯性的开始用力向床内侧推着那厚厚的快掉下床的棉被,棉被一层又一层,又厚又沉,瘦小的我要费尽浑身力气才把他的被窝整理的有条不乱,被子的中间还裹着爷爷的棉袄棉裤,爷爷每天起来从被里抽出盖了一夜的大棉袄穿上,棉袄外面是他最爱的每天都会穿的深蓝色的中山装,整齐的衣领,两胸前一边一个方形的口袋,很是洒脱。可那条大棉裤却只能被沉沉的夹在被里,甚至一冬天都不会被爷爷穿上一次。
还有那厚厚的棉帽子也安然有素的挂在墙头,随时等待爷爷的召唤,一等或是一冬。
给爷爷把快掉下的被子整理好,留出一大块空隙,就是我的坐地,爷爷还时不时的自己多往里拉拉被子,好多给我留一块坐的地儿,如果此时,他那挂在土墙上养小鱼的玻璃瓶里的水若脏了,我还要出去从院子里的大水缸里舀来一大舀子水,他熟练的一手捂着瓶口,一手紧抓着瓶子,生怕小鱼漏出去,待到脏水全部倒掉,我再把我手里的新水给倒进去,每到此时,看那几条小鱼在干净的水里活蹦带跳的样,仿佛看到了自由和美好。
待到爷爷没有吩咐时,我才能安然坐稳,然后,便是我俩每天的必修课了,聊天。
记不起来那些个冬天里跟爷爷聊的具体细节,从近到他屋里的蒜苗、小鱼、帽子,远到他的童年、工作、人生,再远到他离开后的某一天。
有时,聊到我热泪盈眶,有时,我俩一起哈哈大笑。
我坐在爷爷床头,不自觉映入我眼睛的是窗头的蒜苗,在零下十度没有暖气的冬天里,那蒜苗是爷爷屋子里也是整个家里唯一的绿色。
它们长势很旺,几天就能撺老高,爷爷精心的呵护着这绚烂的小生命,当那一抹绿映在那破木破墙上时,仿佛在向外面的冬天诠释着生命的希望和对冬的热情。
眼前的寒冷和破旧的屋木也因这绿意变得灵动而光鲜了,我望着它们,像爷爷一样。
那些有爷爷的日子里,每年冬天都能在他的窗头看到那一盆绿意浓浓的蒜苗,爷爷会时不时的拔下来让我拿去吃,说这玩意儿吃了好,杀菌抗病,他却从来不吃。
我倒是不关心蒜苗的味道,也不惦记着吃它,倒是每次看到爷爷把蒜苗给弄掉时,都多了一分不舍,因为他的屋里是多么需要那一抹绿,在孤独一人时,还可以有的凝望有的盼头。
现在想来,一个一冬天都只能守在床头的爷爷,那长在他窗前睁开眼就能看到的蒜苗,对他是有多重要了,或许,那就是春天般的希望,和对外面世界的憧憬吧。
我一直以为爷爷的晚年是孤独的,特别是每个在床上度过的漫漫冬日,直到长大再回忆起那些日子时,我知道他从不孤单,当冬天的光阳撒在爷爷的蒜苗熠熠生辉,爷爷和他的小屋便再不孤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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