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不久回了趟家，到家的头一天，当黑暗刚刚遮住了远方的田野的时候，通透的唢呐声和鼓点便踩着稻浪迎着星光传了过来。于是，我知道，村里头又有人往生了，清秋的冷意不由地在心头滋生了阵阵的悲凉。
小时候，待在村里的时间很多，总觉得生命很长很长，逝去离自己会太过遥远，于是，便没了敬畏心。每当遇到村里头的白事时，更多的是觉得热闹。虽然大人们会不时给我们讲各种鬼故事，可是鞭炮的吸引力远远超过了对于鬼混的恐惧，我们在办丧事的堂屋里穿梭，唢呐声在或嘈杂或幽静的过道里倒是给了我们不少的慰藉。到了现在接近而立之年，发现时间过得永远比自己所想象的快很多，当面对很多我们在乎的东西消失而我们往往无力挽留时，才知道曾经的想法有多幼稚。
通过和隔壁的大妈闲聊，才知道这次逝去的是村里头的一个六十岁左右的老爹爹。这个老爹爹独自一人生活，在出事的前几天还和村里其他的人在工地上干活，平时看着身体还算硬朗，和年轻人也能聊的来。大妈说，这个老爹爹很能吃苦，虽然日子过得寡淡清贫，可性格很好，儿子在很多年前离家出走至今音讯全无，但是老爹爹一直在盼着他能回来。在工地上卖力干活，并不是为自己挣钱，而是为了给儿子准备结婚用。这次他突发脑溢血，被人发现的时候，已经是无力回天了。走的时候不算痛苦，也不知道在他心里算不算得了个善终。老爹爹存的钱也刚好给他自己用上了，活着的时候省吃俭用，走的时候，村里头其他人体体面面地送他走。听着的时候挺不是滋味，可也没泪意，到了这个时候，我其实不知道该欢喜还是该悲伤，亦或只是在生命逝去的时候，奉上一份发自内心的尊重。
在面对越来越多熟悉的面孔渐渐被时间抹去的时候，那份刚开始涌起的浓烈悲伤已经转变成哀叹消失在永不停歇的生活里。我渐渐接受了这个年纪该有的状态：我开始明白，到了这个阶段，告别已经成为了生活里的常态，在以后的时间里，身边那些亲近的人熟悉的人会渐渐消失，直到我们自己离开这个世界。在这个过程中，会有新的生命降临，去追逐时间的浪水，可是这不是轮回，是生命永不消逝。那些小孩不是因为我们而来到这个世界，他们会在以后去创造属于他们自己的生活；而离去的老人们也不是因为我们而离开，在抵达生命的终点之前，这一生的回忆是最好的慰藉。所有人像是在时间这个跑道上的接力者，都在不断地将生命的接力棒传给别人，虽然自己可能永远无法知晓终点在什么地方，可是我们知道下一个接力的伙伴永远在我们倒下的时候，已经开始有能力独自去面对未知的跑道走向何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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