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多事之年,铺向全国山川的城里人,内心敏感度超朴实的老百姓,命运、国运面临着严峻的考验。
庄稼地里继续摸爬滚打的人们期待又一季粮食的收成,雨水多过往年,玉米、高粱长势喜人,河滩地大范围的开荒耕种再也不怕被洪水一下夷平,甚至直接挨着杜水河的河边也没事,河水就这样平静的流着,那个水坝筑起的守护神默默的护佑下游的人民的生命安全。广袤的土地里蕴藏的潜能不是一次两次灾难可以磨灭的,新生力量给杜水河不光带来劳动力,还有他们的思想,这里的人们并非食古不化,在历练中提出的建议,只要被采纳一定会起到效果。
卫生情况、山野砍伐补苗、道边种树、田头搭棚、房屋修整等等,几年时间杜水河畔就呈现非常明显的变化。老少爷们多了些荤素不计的话题,姑娘婶婆们口头的故事多了嚼头,谁家的汉子在打听城里人的生活习惯和生计之道,谁家的姑娘瞅上哪个城里后生,谁和谁之间有那个啥了的,总之静悄之下免不了聒噪。
老支书非常严肃的接待了一个特殊的人——傻姑,她站在队部的房间中间,低着头,手里搓着自己的衣襟,两个脚交替着变换位置,脸上的汗一滴滴落在地上,她的话她的语言逻辑没有丝毫挑剔,她说的也印证老于头年前所讲的情况,也就是说傻姑躲在柴草垛被连虎发现并尾随欺负欲行不轨,恰好被老于头撞上,发生了打架的事情,队部只知道连虎说自己头是摔的,也就过去了。年前的匿名信内容老支书并大不相信,明显是奔着老于头来的,这事情又不能闹大,只好委屈他牺牲了回城的机会,但这样的机会甚至有人拿性命都未必换到。
“娃呀,那你咋记得那么清楚?伯伯咋能信你?”
“俺觉得就跟做了一场恶梦,被恶鬼给缠住没法逃脱,俺爹、俺婆都走了,俺没有依靠,使了劲挣扎,觉得有人在黑暗里拉了俺一把,俺就清醒过来,想起所有的事,这些年俺把自己弄丢了,现在回来了”
“俺知道不能做亏心事,于大哥救的俺,他是城里人是个好人,您让他走吧!您让俺做什么俺都答应”
广生家破了,这个娃傻就傻了吧,怎么还就灵醒过来呢,这人世间的事明白的越多就越苦,剩下这么孤零零一个女娃子知道这一切,往后咋过啊,老支书摇摇头,叹着气,老辈们都在的时候还能说的来,剩下这一个也不是个回事。
“娃呀,你有什么困难给伯伯讲,粮食不够吃都可以给你多争取点,其他的事公社自有安排,这不是一句话就能解决的,复杂着哩,想着今后咋办啊,晓得不,别个的事你帮不上,我们都清楚的很”

城里面,大喇叭不停的广播着跟反革命斗争到底,打倒一切资本主义修正分子,革命无罪,造反有理,电杆、墙上贴满标语,道路上的废纸、垃圾满地,随着温度升高,空气里弥漫着异常烦躁的氛围,大会小会轮流开,绑起来的反革命们挂着牌从街这边游到那边,一大帮先进分子激情饱满的呼喊着,向这个世界证明自己的权力,绳子捆着的都是比他们年龄大一两轮的爷叔阿姨们,这些人要么是厂里的库管,要么是厂长,还有的历经万难从国外带技术回来准备报效国家,什么特务啊、流氓啊只要能想到的罪行都给他们安上!
可以说是乌烟瘴气、不堪入目,被批斗的老人们被折磨的几乎不成人形,批斗会的高潮则想着法惩罚,砸鸡蛋,抽耳光,吐口水,扒衣服,人的尊严被一些留在城里的年轻人们践踏的同地上的泥土,阖城已经有不少人经受不住屈辱含恨自尽,工厂停工,学校停课,码头停摆,这就是下放到农村去的人想回来的地方,乡下虽然有波及但毕竟有个样子。上天让其亡,必先令其狂,蚂蚱到秋天也就到了尽头,老于头的家也被砸的稀烂,父母呆在屋子里发呆,工作没了,再有几顿连吃的都没了,两口子悄悄的在路边荒地里种点菜维持,饿了烧点菜汤,河里的鱼都不给钓。
这是一场旷世的灾难,由上至下把多少对国家有功之人迫害致死,有多少人莫名其妙的背上罪名。
“我就不信这天下没个理了,儿子下乡了,姑娘被姑爷牵连还不知怎样了,我要去北京,去北京告他们”
“老头子啊,家里就靠你了,你不能再出事,万一儿子回来以后咋办啊”
“王法,我要王法,我得把姑娘给救出来”
“求你了,小声点,刚被砸过一遍再砸连房子也没了,没用的,你看厂里书记厂长哪个没本事,不都进去了,到哪里讲理去”
造反指挥部,一个从乡下回来的革命典型给他的战友们汇报着心得,他如何从贫下中农那里学到了艰苦奋斗、一心革命的精神,如何当上优秀典型回城再学习,他以不怕苦不怕累的顽强意志,坚决和一切走资派反革命斗争到底,让思想境界更高更纯洁!唾沫横飞,指手画脚的这个人就是连虎。当一个人在不同环境能够见缝插针的生存,不能说不是一种本事,但昧了良知,就让人泛起了恶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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