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段《与青春有关的日子》
文/江北客@渔樵令胡@千江寻一客
我常常在想，那是一段什么样的日子，如果青春有颜色的话，那么该赋予它一种什么样的颜色。
其实我们常常对于一些自己不曾经历过的时代充满向往，对于我们来说，那样的时代充满了神秘感，充满了新意与猎奇。譬如大学时代的一位挚友酷爱读权延赤的书，他曾经不无遗憾地说，为什么自己没有亲身经历过十年文革？
可是如果我们赶上了那个年代，我们又会做些什么？生活在那个年代的人，究竟是幸福，还是不幸？
不是那个年代的人，绝没有权利回答这个问题，譬如八零后无法去评论七零后，七零后无法去评论六零后。你又有什么权利，去草率地评价上一个年代？如果你不曾亲身体验过那个在你之前的年代。同理，你又有什么权利，去草率地批评下一个年代？如果你并不属于那个在你之后的年代。所以，不要轻易地定义八零后是“垮掉的一代”，八零后是不是“垮掉的一代”，并不是由六零后七零后说了算，而是由历史说了算——尘埃落定之后，九零后，或者零零后，他们这一代人，或者会和我们这一代人向往传说中的“老三届”那样向往那一段属于八零后的“与青春有关的日子”。
在此我们有必要先界定一下属于“方言、许逊、高洋们”的这段“与青春有关的日子”的时间范畴，他们这一拨人，在改革开放刚开始的时候，也就是七十年代末八十年代初的时候，大约都是二十出头的小伙子，于是拉帮结伙南下广州在改革开放的浪潮中淘金，扑腾出了这一幕“与青春有关的日子”。也就是说，这一帮人出生的区间大约是在五十年代末六十年代初。
而人们通常定义的“老三届”，是指六六、六七、六八这三届的初中高中毕业生，草草换算一下，出生的区间大致是四七年至五三年之间。
所以，《与青春有关的日子》里的方言这一拨人，比《血色浪漫》里的钟跃民那一拨老三届的人，大约晚出道了至少五年。
我们知道，老三届中，有不少人最终成了当今社会的精英之士。为什么这一拨人中涌现了一大批托起民族和社会脊梁的精英？其原因或许正在于他们经历过真正的磨难，在苦难中，他们开始对人生进行彻底的反思，而正是这种铭心刻骨的反思，使得他们大彻大悟，洞彻了生活的真谛，获取了生活赐予的大财富。
放眼老三届，其命运的分流千沟万壑，不尽相同。《血色浪漫》中的钟跃民和郑桐，是到陕北下乡，当过知青，而《与青春有关的日子》里的这一帮人，显然都没有经历过上山下乡的磨难，高洋们的父母，应该和《血色浪漫》里张海洋们的父母一样，掌握着那个时代特殊的社会资源，所以他们的子女，可以轻松地参军入伍，步入部队的大洪炉。在那个时代的人眼中，参军无疑是最好的出路。
如果说钟跃民对于人生苦痛的反思在陕北插队时就已经开始，那么方言对于生活真谛的反思恐怕是从南下广州淘金时方才真正开始，在此之前，方言他们都只是温室里的花朵。这帮军区大院里长大的孩子，无忧无虑，无法无天。
但是当改革开放的大浪席卷而来的时候，无论你从前下没下过乡，当没当过兵，所面临的历史情况都是一样，那就是，你，究竟下不下海？
在这股时代大浪的跟前，曾经拥有过军人身份的人也都面临着空前的历史选择。
第一种是没有选择，在裁军潮来临之前来不及提干上位，所以不得不退伍离开部队。譬如《血色浪漫》里的宁伟，回到地方之后在商品经济的大潮中被吞噬，淹没，终致沉沦不复。
第二种是主动选择离开，选择下海。譬如《血色浪漫》里的钟跃民和张海洋，他们俩离开得较早，在还可以在部队继续混下去或者说甚至还有进一步上升空间的情况下抢先回到了地方，主动换了一种玩法，当然这其间的酸甜苦辣，只有当事人自己心里清楚；譬如《与青春有关的日子》里的高洋，南下广州倒卖彩电之前，他是主动从部队上逃离编制出来的，甚至还伪造肝炎报告；再如《幸福像花儿一样》里的白杨，其实他最终也选择了下海经商，只是时间上应该更迟一些，或者说，时势所迫，不得不为之。
第三种是选择留下，人往高处走。譬如《血色浪漫》里的袁军，上军事外语学院进一步深造，最后派驻国外做武官，当然也包括周晓白，继续留在军医大工作，一辈子风平浪静。其实《与青春有关的日子》里的李白玲和金燕一开始也是在军队医院工作，只不过下海一段之后，李白玲依旧商海浮沉，而金燕则在经受到极大的精神伤害之后重新上岸，继续在医院里朝九晚五的工作，从气质上讲，《青》剧中百姗和《血》剧中的周晓白有一定的相似之处，都是安心于医院的本职工作，安心于贤妻良母的生活。
当然，还有另一样选择，那就是，参加高考，走进校园，譬如《血色浪漫》里的郑桐，《与青春有关的日子》里的汪若海，其区别只是在于，前者插队当过知青，而后者是当了兵拿过枪杆之后，选择再拿笔杆。
从物质的角度上讲，在社会剧烈变迁的大时代中，考上大学受过高等教育的人无疑拥有更多的社会资源和更好的发展际遇，譬如《青》剧中的汪若海，最终可谓叱咤于文坛商海，且名利双收，有点像海岩，有点像都梁。
而从精神的角度上讲，即算是没有机会参军也没有考上大学而默默返城的知青，他们的青春同样值得记忆。譬如《血》剧中的李奎勇，基本上沦陷于社会的最底层。
所以钟跃民一直都很怀念李奎勇，其实一个钟跃民的身后，缩影了无数个李奎勇。
不是所有人都可以像钟跃民那样，到陕北当了知青，还可以抓住命运的最后一根稻草，再又穿上军装。所以都梁只是让钟跃民去做了一场穿越，钟跃民随心所欲地穿越了一个时代，而且相当的浪漫。这些浪漫背后，是李奎勇们的辛酸。（这是后话，在此不表！）
在《与青春有关的日子》里，有一段极为经典的口头禅：“咱俩谁跟谁呀？从小一块儿偷幼儿园的向日葵，一块儿从楼上往过路的身上吐痰玩儿！美好的童年！”剧中几乎每个人都可以脱口而出这一段，在任何可以迂回穿插这段脱口秀的场合。
“美好的童年”，是否就是友谊的定义？这种理想中的友情或者说义气，在现实的情感纠葛和物欲沉浮中，能否经受住考验而不褪色？
方言，高洋，高晋，许逊，汪若海，卓越，冯裤子，李白玲，乔乔，夏红，金燕，这些人在错综复杂的情感和物欲关系中，常常掩藏着手里的最后一张牌，他们也都在心底揣测着别人手里的牌，他们都曾以为自己会是牌局中的最大赢家，其实到最后他们才发现，所有的人都是输家，他们都输给了生活本身！
方言、高洋和李白玲之间，存在一个情感上的三角关系，而金燕是一个无辜的第四点。
许逊，汪若海和乔乔之间，又存在一个情感上的三角，方言则是一个颇有瓜田李下之嫌的第四点。
卓越，高晋和夏红之间，又是一个三角，冯裤子是一个窝囊的第四点。百姗是卓越的另一点，而连结他们的，始终是虚线。
高洋是想要赢方言吗？他从未赢过方言，因为方言从未想过去赢高洋。方言好像也一直没有想清楚自己要的究竟是什么。他好像是一个随波逐流的过客，他在观察着这段“与青春有关的日子”，他也是个表演者，有时入戏，有时拙劣，梦里不知身是客！
李白玲是想要赢乔乔吗？其实乔乔从来就不是李白玲的对手。李白玲的对手其实是她自己的占有欲。因为她的占有欲，所以她失去了方言。其实方言爱她，开头是，结尾也是。至于中间是不是，恐怕连方言自己也说不清楚。
汪若海赢了许逊吗？他曾经拥有过乔乔？是的！可是他又以为自己输给了方言（即便那只是一夜），所以他放弃了乔乔，或者说，他失去了乔乔，永远的！
高晋赢了卓越吗？在那一场车祸以后？其实卓越心里只有百姗，而夏红心里，始终掩藏着卓越。
所以这些，注定都是些没有结果的输赢，或者说，根本不存在输赢。
其实真正有意义的，或许只是一些曾经的两情相悦的纯真欢喜。
方言爱李白玲，李白玲爱方言，至少他们曾经拥有过彼此相爱的时光，或者，瞬间！
所以方言其实是最幸福的，只不过，越是幸福，却往往越是无法珍惜。
因为彼此太过在意，所以一粒沙子，成了沙漠，一粒芥子，成了须弥。
这是他们的爱情，再来看他们的友谊，或者说义气。
许逊的义气，让他付出了入狱的代价。而卓越的义气，让他付出了生命的代价。
所以说，对待友情，许逊真诚，卓越真诚。而真诚的人，往往付出最大的代价。
或者大多数时候真诚不过也是种傻，以青春的名义来犯傻。
有些人傻，而有些人不傻，尤其是面对物质利益的时候，尤其是，当瓜分的蛋糕只有一块的时候。不管这蛋糕，是彩电，还是石头。
在一股物欲的大浪袭来的时候，似乎人人都在做着发财的美梦，似乎金钱会从天而降，似乎广州遍地都是金子。面对利益的诱惑，每个人都被蒙蔽了眼睛，方言似乎有些清醒，可是他也看不清。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如果看得清，他当时为什么不离开广州？
然而最终，每个人都会相继离开广州。然而多年以后，其实人人都能看透。看得最通透的，或许该是那个猥琐的冯裤子，编剧让他导演了《与青春有关的日子》，请记住，他叫冯忆苦，《阳光灿烂的日子》里，也有这个名字。
可是，这终归是，实实在在属于方言高洋这一帮人的，与青春有关的日子。他们曾为这段日子，付出代价，他们会对这段日子，进行反思。
反思的主题，或者关于爱情，或者关于友情，或者，关于生命！
然而对于这段日子，他们无悔，因为青春无悔，因为这就是他们最可回忆的青春。他们会因为这段日子，重拾生活的意义，重新解读生命的价值。
其实人的一生之中，没有哪一段路是不该走的歪路，或是一段冤枉路。正如高洋在广州时躺在床上懒洋洋的一句：“我这搁哪儿不是一耽误！”
事业如是，感情亦如是，所以，若干年后，等到风景都看透，方言才会屡教不改地调戏那一句：“那咱就高攀一回！”
08年7月21日 草于沪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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