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是无迹去无踪,去与来时是一同。何须更问浮生事,只此浮生是梦中。”
远山如黛,近山如烟,碧空明净,几朵闲云。几度寒暑,春去秋来,渲染红几片叶子,夹杂了几许桂花香,光影斑驳,透过窗户洒在钟琪的脸上,昏睡了三天,她总算苏醒过来,虽精神仍然有些恍惚,有时茫茫然不知身在何处,但好歹每日粥食略有进。
她知道竹贤、阿朵、佩佩大家都很担心,但已生不出多余的心力去说一句“我没事,我过一段时间就会好”的话安慰他们。
现在的她只想一个人待着,不想见任何人,也不想开口,说什么呢,岁月无声,景物无变,但人心呢,恐怕大家都已经千疮百孔了吧,才数年光景,他们是怎么就走到这一步的?
如果,如果早知是这样的结局,他们还会选择彼此认识、彼此纠缠吗?
转头看向窗外,泪水停在如羽扇的睫毛上,欲滴未滴,让视线变得模模糊糊,眨眨眼,泪水无声滑落,有一滴泪不愿滴落,沿着脸颊,滑过下颌,又没入脖颈,凉凉的划过胸口,本以为死了的心被这股凉意惊醒,跳了几下,又归于平静。
眼前清晰了许多,金玉点桂,这树桂花,还是儿时一起种下,曾经树下斗茶背书,月下对酌三人,欢声笑语,琴音伴剑舞...眼泪又涌出来,钟琪死死咬住嘴唇,又看不清了,外间有人来往,恍若当初三人琴音剑舞刚歇,大家散场回了各自的院子,约好明日天亮一起练琴、读书、习武。
佩佩见钟琪看着院中桂花发呆流泪,想说点什么,动了动嘴唇,但什么都没说出来。
三天前钟琪提剑一路狂奔至苏府,剑指沐顷公子,声嘶力竭:“为什么!为什么!”
苏沐顷没有往日深情如许,太过冷静,好似已预料今日之境况,沉声说道:“难道你不明白,这个乱世需要的不是出世之隐士,而是匡扶将倾大厦的热血忠勇之士,还民一个太平盛世!”
“但为什么是他,为什么...是他!”钟琪已悲愤至极,声音越来越低,最后转成低喃,手抖剑颤,剑尖也无法再向前移半步,苏沐顷不偏不躲,一把握住剑身,直指自己的左心处,用力刺入,黑色衣袍颜色渐深,握住剑身的手上鲜血淋漓,明明人声嘈杂,却好似能听见血滴落在地上的声音,滴...嗒...滴...嗒,落在石板上,落在人心上。
苏沐顷闭了闭眼,不知是剑的刺痛,还是心的刺痛强,再睁开眼,眼神一片空明,什么情绪也没有,只是陈述一个道理:“他自己都能明白,所以慷慨赴死,为何你却要执迷于此,既然如此,就在此刻杀了我替他报仇,如若你懂,那就放过大家彼此,不要折磨自己让他黄泉路上不得安息。”
听得 “黄泉”二字,钟琪已觉五脏俱痛,手一软,剑便失落在地,发出“哐当”的声音,屏住这份痛:“好,好,好,既如此,我们此后不必相见,你匡扶你的大义,我和他,天上地下祝你霸业有成,开太平盛世。”
死者已矣,报仇又能如何,苑大哥也不能复生,况且他愿意这般赴死,又独独瞒她,也是不想她和苏沐顷有一天刀剑相向,突然间失去所有力气,只是轻声说道:“还有这把剑,原是你送我的,现今你我再无干系,理应还你,你、我从此各自珍重。”
转身茫茫然,不知道要去往何处,只是一直走,一直走,好似停下了就不能再爬起来,走到舌干嘴裂,终于身体不支,倒了下去,醒来便已是回到儿时一起长大玩耍的山间瑞峰苑。
瑞峰苑,洛城外洛山的一座山中别院,初到之时,还想为何不叫瑞峰山庄这样霸气的名字,苑多少有些小家碧玉气,但姑姑说,苑是祖先姓氏,有福泽之意。可如今哪里还有半分福泽,钟琪自嘲的想,如若先祖有灵,就不该让他们在这瑞峰苑中纠缠半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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