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晚睡前,妈妈给我打电话,说了好一番家常,快结束的时候,话锋一转:“你知道吗?发爷去世了,被大卡车撞的。”
我沉默,心中有口气憋着,在体内横冲直撞,却找不到出口,记不清这是今年夏天第几次听到这样的事。这个夏天,有太多的悲伤,而我都无能为力。
我想,我只有用我不完整的回忆来纪念这些离开的人……
01
发爷是村里的老一辈,年轻时住在渡口,一间茅草屋,装下了一家四口。
那时我还小,记忆中有他家屋后河岸边成片的油菜花田,我曾穿着红夹克,在里面穿梭留念。
发爷是个什么样的人呢?他是村里不好惹的那种人,做过小干部,有不少亏心事,但他也不是什么大恶之人,口碑还算不错。我跟他的交集很少,但我跟他的一对儿女(秋姐和林哥),包括妻子(根据辈分,我称她为大妈)都有不少的情谊。
小时候家里忙,有时大妈就会把我带到她家玩,秋姐很漂亮,鹅蛋脸,细细的眉,小巧的嘴,还有婀娜的身姿,是村里好多小伙子的梦中情人。秋姐会带我看花丛里的蝴蝶,会摘朵花戴在我孤独的小辫子上,林哥呢,经常会抓一些鱼啊虾呀逗我玩,当然,时不时也会用恶作剧作弄我。那间茅草屋,有我童年抹不去的记忆。
后来我开始上学,秋姐和林哥开始工作,她家的茅草屋也拆了,重起了新瓦房,搬去了村子的南边,与我家的距离远了,我们之间的距离也远了。
02
后来的故事都只能说个大概了,因为都是我从我妈的口中以及自己的记忆中拼凑出来的:秋姐嫁人了,一个长相猥琐但家里有钱的人,村里人都说发爷这是在卖女儿,确实,秋姐的出嫁给这个家带来了很多看得见的益处,比如,发爷窘迫的家境得到了不少改善,比如,娶不到媳妇的林哥,很快就娶了媳妇儿。林哥因为自身的原因(各方面条件都不好),谈了好几个都不行,最终还是花钱娶了一个离过婚的女人,这女人据说脑子不是特别好使,但能维持正常的生活,这个家算是安定下来了。
可安稳日子没过多久,大妈和林哥一起生病了,大妈是旧疾,林哥是怪病,林哥走得快,不过一个月的时间,大妈受不了打击,也离开了人世,至此,发爷家只剩儿媳、女儿、两个双胞胎孙子,自己。
那都是十年前的事儿了,这期间是我学业最繁重的时候,我没去送过他俩,唯有心里为他们祈福。后来的日子也算还好,儿媳找了一份清洁工的工作,发爷在村里做做杂活儿,村里也给定了低保,生活不易,也总算在前进。
两个孙子上小学了,听说头脑不灵光,考试只能考个几分,我曾看见过发爷去学校接孙子,两个孙子坐在发爷的三轮车上,吃着刚炸的臭豆腐,发爷不时回过头跟他们说些什么,也是幸福的样子。
03
家中变故的那几年,秋姐的生活也发生了变化,秋姐之前嫁的那户人家是因为她公公的关系才发家的,她公公是个神气人物,有权有钱,他对秋姐很好,嫁过去后,就给秋姐盘了个大门面开了超市,很多关于他们的传言,传得最厉害的那种就是:秋姐不是嫁给她老公的,是嫁给他公公的。
秋姐的超市就在镇上网吧的旁边,可惜我上学时从没去过,直等我到外地上高中,回家了跟同学聚会去网吧玩的时候,才知道那超市是她开的。买了根棒冰,她没收我钱,我们聊了一会儿,知道她婚后生了个儿子,过得还行。
但是家中变故之后,我却听到了这样的消息,秋姐的公公退休了,秋姐离婚了,儿子留给了对方,大概是最亲的人都不在了,自己也没有再牺牲的意义了吧,秋姐嫁了个出租车司机,开始了自己想要的人生,偶尔回来看看侄子和发爷。
去年年底的时候我再次见到秋姐,她骑着电瓶车从我家门前经过,妈妈喊她的名字,她停车跟我妈聊天,我站着不敢认她,眼前的妇人哪还有当年那风华绝代的秋姐的样子:圆溜溜的脸,黄色卷发在头盔下乱作一团,身上的衣服也是最普通中年女子的打扮。或许说话时偶尔跑出来的小酒窝还留有一丝秋姐当年的美好样子吧!
秋姐前夫前几年去世了,儿子现在跟着爷爷奶奶过,她说她公公还有些钱,不会亏待了儿子。秋姐再婚后生了一个女儿,自己也在厂里上班,生活平静。
04
不知为什么,发爷一家的生活经常让我想起《活着》,我原本想,比起余富贵,发爷还是幸运的,至少他还有女儿孙子的陪伴,可是我没想到会有这突如其来的变故。
唉,这样也好,他终究可以与那头的妻子相遇,也无须管这操心的俗事,或许他还可在那奈何桥边再搭一间茅草屋,做个渡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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