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当欢乐

                    吾有青笋

住在乡下是很有好处的，仅安静这一项别的地方就比不了。当然我所说的安静也分时节，一般是冬季与春季，这时候天气还不算暖和，许多虫兽也都不出来叫嚣。

乡下的天通常是碧空如洗的，地上又是绿叶相掩，充满了生机的大地上还有一群乡下人忙着各种农活。他们是很有趣的人，时不时的还要你山隔着我山互吼一声，那声音谈不上优雅。倘若遇到那出了名的单身汉和骚情的寡妇就更有意思了。

三月初，我与朋友同行去了他的故乡，算是饱了眼福。所谓有高山有流水自然是有美景。

花是最能引人注意的。魁哥的老家正盛开着一种紫色的杜鹃花。它是小灌木，生来就矮小。其枝如筷粗，叶若汤匙，花色是纯而显淡的紫色，花状似五星散开，花蕊若蛇信外吐。

那花生来孤傲，多数都立于悬崖之上。却也巧，魁哥家正好就在那悬崖之顶，偏就很好采摘。于是我们寻着小路到崖边摘了许多，而后把它们插在老旧的罐子里，却也十分受看。

要知道故乡的白天是有趣的。与老人们一起摘新发的椿芽，去毛竹林中挖新笋，在空地上用落下的橙子打树上的橙子。

他在竹林里用月锄锤断了许多被老鼠吃掉一半的竹笋，把它们剥开，留下没被咬坏的部分，一个个放入背篓。我很吃惊，一来，原来山间的老鼠是吃笋的，想来它们一定长得肥壮。城里的竹笋多贵呀，人都不常吃到，却是它们的便饭。二者，我觉得林间那么多新鲜的竹笋掰几根就好，又何必要那坏的呢。

他是魁哥的父亲，一个很朴实又热爱生活的人。那些竹子是他早年间种下的，如今成了林了。见到竹笋被老鼠啃食他心里舍不得，所以便想着把那些长得好的都留下，让它们好好生长。听到那样的话语其实我的内心是羞愧的。

春天的夜晚山里很静，静到只能听到自己的心跳。林中没有鸟叫；田间没有蛙鸣；没有蚱蜢的喳喳声；甚至连风声都没有。好在有星星和月亮，让夜显得不那么寂寞。

魁哥和我，外加他的父亲睡同一间房。魁哥觉得被子太厚便和他父亲挤了地上的小床，留我一个人睡了大床。太静的缘故吧，三个人便聊起了家常。说了好多，最多的是关于疫情下的经济。话说三个不懂经济的人聊起了经济危机，可实在有趣。

                     树的影子

我们家的院子原不是水泥地，后来才有的水泥地。从前有泥的时候，还会长草。我常常和伙伴们在地上挖洞打铁珠子。

院子里有好多树，有梨树、柏树、李树，旁边还有一群竹林。

夏天，每到十五月圆时，一家人在院子里纳凉。那时月光如洗，院子里的微风就像湿毛巾敷在额头，凉凉的。大人们常坐在椅子上谈家常，小孩子们要么看星星要么抓夜里的虫子。

风吹来时，树也跟着摇摆，地上的树影也翩翩起舞。我通常会拿着竹剑在树影间乱刺一通，仿佛自己是电视机里面的大侠。

风停的时候，月亮已经升的很高了，地上树的影子便越发清晰。

我常拿了树枝在泥地里合着那些树影把树的形状刻在地上，以便第二天可以欣赏自己的杰作。当我早上起来的时候，那地上刻着的树的影子总会消失不见。我总会跑去质问母亲，是不是家里人扫地，把那地上的影子扫没了。母亲总是不搭理我，有时也会回我一句：“谁会给你弄没了？把脸不要。”

这样的事情总会发生，我实在是不了解其中的缘故，索性以为是小动物们捣的鬼。直到长大才想明白，应是晚间的风把泥沙吹着填满了地上的痕迹。

                    小小电筒

村里有个单身汉在山间烧草木灰不小心把山烧起来了。火势很大，村子周围都笼罩在烟雾和火光中，村民们都很恐慌。很快周围相连的山也迅速被引燃，村领导组织大家救火，消防官兵也及时赶到。

因火势不能及时控制，周围的房屋都背靠着山，危及村民的人身安全，领导组织村民疏散到空旷的地方，村民们纷纷把家里珍贵值钱的东西都搬了出来。

我那时小，唯一想到的东西就是家里的手电筒。慌忙之中只揣了个手电筒，紧紧地撰着它，深怕它在大火中遗失。那场火整整持续了两天，村民们两天都不敢睡觉，各人守着各人的房子。我只守着我的小小电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