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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皮肤黝黑，头发花白的老人，正蹲在地上，面前是他用一个灰色尼龙袋铺开的摊位，摆放着一堆青菜，青菜根上还沾染着一些泥土，那双粗糙的大手不时拨弄一下菜堆，宽宽的黄指甲里藏满了泥土留下的黑黑的污垢。老人落寞的眼睛在看到有人走过他的摊位停下脚步时，会立刻笑颜逐开，岁月在他脸上留下的深深浅浅的沟壑也跟着跳动起来。一杆秤在他手里忽高忽低地来回移动，老人总是在秤砣挂起的秤杆高高抬起时落下一句话“您看，旺旺地，我给您装好。”随后从沾满污泥的裤兜里扯出一个塑料袋，把秤盘上的小青菜装进袋子里，双手递给对方。
落日余晖洒在老人黑红黑红的皮肤上，泛出透亮的油光，胡小凡总会在老人只剩最后一点青菜时上前，爽快地对老人说“大爷，剩下的都给我装上吧。”“好好好，小姑娘，都给你装上，你自己烧饭吃呢？”大爷乐呵呵地一边装菜一边跟胡小凡唠嗑。“嗯，我自己烧，今天下班早不赶时间。”胡小凡也乐意跟老人聊聊天。
每当远远看见老人蹲在路边摆摊儿卖菜的时候，胡小凡鼻子就会有些发酸，在她看来，这么大年纪的老人应该早已退休，应该坐在阴凉的茶棚里喝喝茶，跟一帮老友谈天说地，亦或是盘花弄草遛鸟悠闲度日享受天伦之乐，而不是在这里拖着苍老的身躯蹲守在路边卖菜，那长满老茧的手捻着一元一枚的硬币，小心谨慎的模样，落进胡小凡的眼里，总会让她的心里升起无限的惆怅与心疼。
或许是总能碰到胡小凡的缘故，老人卖完最后一份菜，提上空空的蛇皮袋会跟胡小凡走上一段路。起初胡小凡是犹豫的，她知道不该问一些奇奇怪怪的问题，不过她压抑不住心里的好奇，想问的问题还是脱口而出了。
老人说他有三个儿子，他和老伴供他们读出大学后，孩子们就各奔东西了。老大去了南边的沿海城市，老二原本也在南边，后来找了个东北的媳妇，就在东北那边安家了，最小的儿子出国了，好几年都没见着了，最近一次跟三个儿子聚面还是三年前他老伴过世，老伴的后事儿办完，三个儿子又各自回去了。他现在是一个人落得清静，所以重操起了以前在村里的老本行，种点小菜出来卖。他说他把儿子们给他买的大房子租出去了，自己在郊区租了一间小平房，离菜地很近，方便他起早下地干活。
老人说完这些总是乐呵呵地笑，眼角的皱纹写满了回忆，不等胡小凡再问，他继续说着。一个人落得自在，白天还好，有菜地管着，到了天黑下来，一个人就觉得不是滋味，有点想老伴了。他说他老伴以前喜欢听越剧，他现在也喜欢上了听越剧，听着听着他就睡着了，睡着以后他会梦见老伴，有时候梦长一些，到了天亮才醒，要是梦短一点，三四点就醒了，睡不着了。
天际的暗云挡住了落日的最后一丝余晖，天色慢慢暗下来，老人提着蛇皮袋渐渐消失在三岔路口的尽头。胡小凡也提着装满青菜的塑料袋回她的出租屋。
回到屋子里，她第一件事就是打开那台14寸的电视机，然后再开始洗菜烧饭。这时候寂静的屋子里会有哗哗流淌的水声，炒菜放进油锅的沙沙声，还有电视机里主持人的甜美嗓音播报节目，这时她觉得这个屋子里才有了一点人气。
一开始这间屋子里什么都没有，那台电视机是从二手市场里花了一百五十五块钱淘回来的，虽然只能看十个手指能数清的几个节目，但是她也觉得挺满足。这台电视机已经陪她度过了快一年的时光，意味着她在这个城市也已经待了足足一年了，她不知道她在这个城市还会待多久，但是她有一个信念，她一定会找到离家出走的弟弟，带着她一起回家，让已经头发花白的父母能够享受到天伦之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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