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村琐忆 | 游荡的魂灵

在乡村，有一种人显得格外突出，他们总是穿得破破烂烂，像魂灵一样游游荡荡。走在乡间的路上，他们有时似闲庭漫步，有时又低头冥想，有时疾驰而过好像要去办很重要的事情，有时候会突然凑近故意吓你一大跳。他们千姿百态地招摇而过，丝毫不在意他人的眼光，他们的世界里，只有自己，没有其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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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小的孩子，和他们擦肩而过时，总是尽可能地保持距离。我们从小就与村里村外的弱智者共处，谈论这些四处流浪者的趣闻轶事也是乡村生活的乐趣之一。

我记得有一个叫钱妹的女子，住在岭几上。她姓徐，真名叫什么已无从得知，只知道她还有一个绰号叫林林甲。林林甲这种野生动物，常会在山野间出没，我虽然没见过，但通过别人的描述，我感觉林林甲是世界上最丑的动物，且全身会发出异味，让人难以接近。钱妹在别人眼里，就是一个像林林甲一样被人拒绝的动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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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记得的钱妹大约是二三十岁的样子。她在外面游荡的路径，常要路过我家后面的一条小路。那是一片树林间的小路，我们那时在屋后，种了很多苦铃子树。夏天一到，树上就结满了苦铃子，那种果实很苦，既不能吃，又不能玩。树铃子的树皮是黑色的，粗糙丑陋，没有人愿去爬那样的树。因此那条小路也是泛人问津的，越过苦铃子树。是一大片红薯地，红薯地的那边，就是墓地。钱妹从我家屋这排苦铃子树下经过时，常常是晚上，她总是边走边叫，好像是有人在追赶她，那样的惊恐又绝望。小时候的我听到钱妹的声音，总会觉得异常恐惧，就如同偶尔听到墓地那边传来乌鸦的叫声，似乎在预示着将有一场祸事要来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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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实上，钱妹确实经常在家挨打，我家屋后的路，正是她惯常逃跑的路线。有一次，她妈竟然追到我家屋后来了，我正好看到，她妈妈抓住钱妹的头发，使劲地往地上拽。她妈妈还用最恶毒的话去骂她，问她为什么要生出来害人，为什么不去死。钱妹哭着叫着反抗，这样的撕打持续了好久，最后钱妹被妈妈拖着回家了。

听说，钱妹后来失踪了，也许真的去死了，也许是逃到了一个没有人打她骂她的好地方，没有人知道她去了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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